等景颜冲进院子的时候,下人们早已乱做了一团,春花忍住眼中的泪,不停地拿绢帕擦拭着季氏吐出来的血,床-上早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她眼中的泪水也变成了赤红色。
季氏的喉咙之中不再发出咕咕的怪响,而是一口接一口地涌-出鲜血,最后鼻腔之中也喷出了大量的红色,春花顿时吓傻了。
片刻之后,屋子里寂静一片,时间仿佛都被定格了。
春花早已吓的连哭都忘了,她颤巍巍地伸手过去,触向床-上一动不动,浑身是血眼球暴突的季氏鼻前,随后像是被刺到一般,猛地缩回,双-腿一软,就地跪了下去。
秋月眼力极快,随即倒地高呼而泣:“夫人!”
屋子里压抑着的婢女们接二连三嚎开了嗓子,不断哀哭,无论有没有眼泪,都扯着嗓子死命地干嚎,而唯一一个真正关心季氏的春花,却已经完全丢掉了魂魄,眼神木然地盯着前方,泪痕干结在眼睛上,不住地颤抖。
景颜叹了口气,走出重华苑,初晴立即上前低声问道:“小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景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复杂的神色,她想了想,随即道:“将夫人的身子收拾干净,换上新衣,重华苑恢复原样,准备丧事,明日起通知各家。”
她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说,是神志不清之时,撞柱没了的吧。”
初晴应了一声,却咬着下唇,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恐怕二皇子妃刚刚送来的酒酿元宵里面不干净。”
景颜冷哼一声:“我就想她没有这么好心,却不曾想季家的人竟然如此杀伐果断,此举简直就是壮士断腕,丝毫不讲情面。”
初晴惊道:“这是夫人娘家的意思?!”
景颜看了她一眼:“难以置信吧,若说夫人是个害了前夫人的角色,那季家才是真正的可怕。”能够笑吟吟地端着一碗毒药,一口一口灌进自己亲姑姑的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这件事,二皇子妃一定得了季家的首肯才会动手,而且跟身旁那位楚小姐,也断然脱不了干系。”
初晴的心不禁狂跳起来,她原以为夫人虽屡次使出手段迫害小姐,不过是为了季家的荣华富贵和二少爷的前途,却不曾想夫人也是一枚棋子,而且被弃如此之快。
“等着吧,后面的事,会接踵而来的。”
镇国将军王广和的夫人季氏没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平京,因府中只有景颜一人打理未免忙不开手脚,高老太君便喊了郑国公夫人一同协理。
不出景颜所料,季家人果然对此事毫不追究,照常派人来发丧,世家大族包括皇家也都送来了慰问的礼品,一时之间王府中全都是前来吊唁的人。
景颜一身素服,神色肃穆地在前厅接待来宾,老太君及郑国夫人在灵堂候着,一切井然有序。
忽然有个白色的影子,急匆匆地从后院跑了过来,看到人也不知道躲避,仿佛疯了似的横冲直撞到了前厅。
“景颜!你给我出来!”
“二小姐!”跟在她身后的落霞着急地追上,慌慌张张地要去劝她,“二小姐,这里这么多宾客在,您小声点……”
“小声点?她景颜敢做,我就说不得吗?!”
穿着一身白色素服的王婧头发蓬乱,脸上凝结着不少泪痕,面目狰狞,眼圈乌黑,完全没有平日里俏-丽多姿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女鬼。
“今天这么多人在这里,你倒是告诉我啊!母亲是不是你杀的!是不是!”
四周的人窸窸窣窣地议论开了,虽说王婧死了亲娘情绪过激可以理解,但如此不管不顾地对着自家的大嫂大发脾气,后面就是停尸的灵堂,如此放肆,简直前所未见。
景颜皱眉,对一旁的落霞道:“还不快把二小姐带下去。”
落霞愁眉苦脸地上前想要拉她,刚一碰到王婧的衣服,她便仿佛被火星触碰到了一样,猛地甩开了手,一巴掌打在了落霞的脸上:“别碰我!”
落霞只得捂着肿了的半张脸退到了一旁。
说罢,她又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景颜道:“好你个景颜,谋害我的母亲,整个景府都是你的天下了!连我的婢女你都有权利指使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别忘了是我们王家把你这个没人要的娶进门的!”
眼看王婧越说越离谱,话也愈发难听起来。景颜看了看身后,白梨迅速往后院跑去通知老夫人。
王婧此刻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布满红色的血丝,仿佛一触即怒的母狮。但无论她如何发怒,眼前的景颜依旧气息平稳,毫不慌乱,这让她更加恼怒。
她冷冷地道:“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回后院在母亲身旁守着,不要出来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