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此刻心里只有她。这一吻,虽然很礼貌、很安全、很标准,却也将她的一颗处子之心完全承托出来,袒露在我面前。
外面,山雨欲来风满楼,但这甬道之内,却是静谧旖旎,变为小小的二人世界。
我拥着连城璧,一动不动地矗立着,直到她的心跳恢复了平静。
“我以为,我以为……”她的脸埋在我的胸膛上。
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她对于爱情的分寸、情欲的掌控是没有计划性的,因为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未来的路还长。”我说。
她在我胸膛上轻轻一推,努力站直,双眼目光灼灼地仰望着我:“你、你不会以为我是轻浮的女孩子吧?其实,除了你之外,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在明湖居——对不起,明湖居一战,我就在舞台的暗处,随时准备接应文牡丹。你从大门进去,我只看了一眼,就已经认定,你是我这一生的挚爱。”
我心里一软,对她的坦诚相见十分感动。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相信。”我说,“只不过,我们必须在这一战中各自活下去,才能谈论其它。好吗?”
战争是残酷的,楚楚、明千樱死的时候,我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只有正视死亡,方可向死而生。在战火停息前,任何恋爱和情欲都是不负责任的苟合。
连城璧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双掌在脸上搓了几下。再回头时,她脸上的潮红已经全部隐去。
“我们走,去看看吕丞相的人进展如何?”她说。
我们并肩而行,向东走了约一千步,至少拐了二十几道弯,才接近一个亮着灯的工作现场。
工作面上有十几人,共分为三组,一组人打眼爆破,一组人清运渣土,一组人荷枪实弹担任警戒。
甬道尽头是青灰色的石壁,除了暴力爆破开路,实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一个工头模样的人迎上来:“小姐,来巡查啊?我们的进展还算顺利,根据测算,凿穿剩下的十二米岩层后,就能进入南北直道。图纸上标得很清楚,百花公园下面有一条横贯南北的人防地下运兵通道,宽度十米,高度六米,能够让两辆大卡车错行。我们进入那里,就能展开手脚工作了。”
工头手里握住一卷蓝色图纸,殷勤地展开,让我跟连城璧看。
那是一张军事地图的复制版,上面的标示非常细致,每个地点的海拔高度、地质状况都有详细说明。最醒目的,是从洪家楼教堂至解放桥的一条粗大红线。该红线是横穿百花公园的,而山大老校、山大新校全都在这条线上。
地图上的标注文字都是旧**的繁体字,一丝不苟,清清楚楚。而且,很多地名都采用了旧称,也就是一九四九年以前的称呼。
这种地图市面上根本没有销售流通,只在**的档案部门才能查阅得到。
“十二米,四十八小时内可通?”连城璧问。
工头使劲点头:“那是肯定的,如果岩层硬度没有明显变化,我保证在二十到三十个小时内打通。小姐给的加班费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我们肯定好好干,不辜负小姐的奖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在任何年间、任何事情上都会奏效。
这工头的外表样貌憨厚老实,一看就知道是值得信任的人。
“奖金不是问题,不过大家都要注意安全,我不希望看到听到任何人员伤亡的消息。”连城璧严肃地叮嘱。
“是是是,小姐,放心吧,这些人都是常年跟着铁路局钻山开洞的,经验丰富,人也机灵。”工头回答。
“你去忙吧,我跟夏先生研究一下图纸。”连城璧说。
工头答应一声,立刻折返,招呼工人们加劲干活。
我们带着图纸后退了一个拐弯,把图纸铺在墙上。
“这图纸是吕丞相搞到手的,言军师没发疯之前,认定这是进入镜室的正确道路。所以,我们一直在按照‘笨办法’做事,沿着这条路前进。”连城璧解释。
图纸上,在百花公园附近有着一段很明显的密集等高线标志。按照比例尺换算,那里是一条东西五百米长、上下二百米坡降、南北八十米宽度的沟壑。既然这是一条地下运兵道,那么沟壑上面肯定有桥,供车辆通过。
现在,等高线旁边打着一个问号,问号后面的括弧里写着几个字——“断?卫星扫描不到?信号无显示?”
我指向那行字,直截了当地问:“这里有问题?”
连城璧点头承认:“是,我们通过卫星远程扫描,在这里发现了地质断层。能说得通的解释有两种,其一是桥梁年久失修,自然断折坠入沟壑,其二是镜室修完之后,炸断桥梁,以此为天然壕沟。”
我立刻找到了第三种可能:“应该还有其三,当初镜室建造选址的时候,就是瞄准了这条断桥沟壑。以现代化的桥梁修建技术,斜拉钢索桥的最快修建记录是四十天,要复原一座八十米长的桥,简直是儿戏一般。可是,在甬道里是无法修建斜拉桥的,要想通过,只能是……”
连城璧点头:“对,我们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到了那个地方,除了加急修建钢索桥,再没有其它办法了。还好,万师傅是这方面的万事通,认识很多搭建浮桥、索桥的专业队伍,能够解决一路上遇到的所有问题。”
钢索桥属于简易桥梁的范围,其施工方法是在沟壑两端设立深入岩层的锚桩,然后将铁锁链扣在锚桩上,一般会有七条至十五条锁链。锁链横向也有锁扣相连,最后以钢板铺贴为桥面。
这种单纯的建筑工程技术方面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即使费时费力一些,也没有大问题。不过,连城璧谈到这些问题时,一直愁眉紧锁,一定另有隐情。
“连小姐,我看你愁眉不展,是不是还有一些更深层的问题?”我问。
同时,我在等高线密集之处,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无数宽度只有十分之一毫米的线条竟然组成了一条蜿蜒矫健的长龙。
那的确是一条非常形象的长龙,龙头向东,遥指东外环、高新区;龙尾向西,指向大明湖、火车站一线。
“有龙——大吉还是大凶,未可知也!”我在心底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