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日本奇术界的核心圣地,等于是中原的天坛或者地坛,是大和民族奇术界祭奠奇术尊师天照大神之地。
每年三月一日,都有一百名日本顶尖奇术师组成祭奠团,赶赴富士山山阴处的熊取县鸟岳村镇鸢台,行三十三道大礼,敬献包括整牛、整猪、整鸡、整鱼在内的三十三种顶级祭品。
镇鸢台的奇术师大祭全球知名,我所说的礼节和规则指的是现在的情况,而在1950年之前,皇室对镇鸢台的管控相当严格,每一名入内祭祀的,都是日本各大势力的领袖和天皇麾下的皇室精英。
静官小舞能够被称为“第九公主”,自然是天皇宠爱之人。可惜,我认识她数日,却没来得及探究她的身世来历。
“单家的高手来了。”连城璧低语。
大厅门口视线一黯,有一队又高又瘦的黑衣人鱼贯而入,总共是九位,带头的正是医院里见过的单老师。
“单老师,我只能帮各位这么多了。”连城璧起身,双掌合十见礼。
单老师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不再有急功近利的市侩气,而是冷肃严峻,举止沉稳,如临大敌一般。
“我们会悄悄解决问题,请连小姐放心。”单老师说。
其余八人全都默不作声,各自将双手抄在上衣口袋里,形成鼓鼓囊囊的两个大包。
连城璧笑着点头:“单老师,我是说到做到的人。从现在到下午两点钟,整个殡仪馆都会因内部检修停止运转,所有准备运送遗体过来的人都会收到通知,转送郊区另外一个殡仪馆。我给你大概三个小时的时间,尽快清理现场,不留后患。”
单老师点头:“多谢了。”
连城璧再次躬身致礼:“那晚辈们先告退。”
九个黑衣人一起躬身还礼,但却一声不出。
我跟着连城璧退出大厅,没有停步,而是迅速向西,绕过一排灰沉沉的水泥平房后,沿着消防梯登上了一栋五层老楼的天台。
出乎我意料的是,天台的东南角地面上竟然平放着一个三尺长的黑色旅行箱。
连城璧快步走到旅行箱前,在液晶屏上输入密码。嗒的一声,箱子的加固密码锁弹开。
“是长枪。”连城璧这才解释。
她掀开箱盖,被加厚黑色防震棉包裹着的,是一支拆成了九大部分的狙击步枪。
“凡事总有意外,如果单氏一族搞不定张全中和静官小舞,我不得不出手。不过还好,这是在殡仪馆里,就算有点小动静,也不至于引起官方注意。”她冷静地说。
我站在一边,看她干净利索地组装好长枪,顺势架在天台边缘矮墙缺口处。
“你身体还没有复原,这次只安心观战,不必费力。”她说。
连城璧能够随意调用秦王会人马,但她这次却选择了单打独斗,没有启用秦王会旧部的任何一个人。
“你的人呢?”我问。
“事情很古怪,不想被那些人看到后大惊小怪、以讹传讹。”她淡淡地说。
长枪架好后,她对着瞄准镜看了十几秒钟,确认一切无误,便轻轻关上了射击保险栓。
“我们可能得登上一段时间,奇术师不是街头混混,尤其是这些精于算术的人,一定是太极推手一样,你来我往十几个会合都不爆发,最后一刻才分出死活。好了,我们耐心等等吧!”她说着,从旅行箱另一面的夹层里取出两张防水坐垫,平铺在旁边的断壁上。
我们坐下,靠得很近,但气氛却有些僵硬。
她一直没说请单氏一族赶赴殡仪馆围剿张全中的事,而且很明显,她在车上打电话给单老师是一个信号,通知他带人赶来殡仪馆而不是到医院去对付那只算盘。
“提前告诉我一声,很难吗?”我问。
“别生气。”连城璧试着解释,“听我说,张全中擅长计算,你的思想已经被他控制,很多事你知道了,也就等于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我们时间不多,最好能全力以赴、一击即中,干净利落地解决问题。你知道或者不知道,只是情绪上的问题,但我对你保密,却将本次行动的成功率至少提高百分之三十。天石,我们都不要矫情,还是面对现实吧。”
我有理由生气,但也没理由生气。
连城璧的做法很极端,却很有效,也是最正确的。在这场复杂的斗争中,只有像她那样,拥有铁的神经、铁的手腕,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对啊,我们都没有矫情的资本了。”我低声回应。
“原谅我了?”她拍拍胸口,“刚刚你的脸好严肃,吓死我了。”
我笑不出来,因为我从这个最简单的处理问题次序上发现,自己还有很多地方值得完善。
“惟目的论、惟利益论”的做法向来被江湖上的仁人君子所诟病,但却是最实用的。
连城璧强于唐晚、红袖招等人的就是这一点,她用现代化的军事管理模式要求自己,进退有据,张弛有度,严格执行规则,绝不感情用事。
在这里,无论是静官小舞还是张全中、单老师或者单氏一族,都只不过是济南版图上的几个点或几条线,只有不带任何思想感情去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井井有条,绝不紊乱。
那么,在我和连城璧之间,有些时候我们是男女朋友,有些时候是战友,有些时候又是简单、直接、明了的合作关系。当我们的关系处于最后一种时,谁都不必向谁说抱歉,谁也不必要对谁抱有某种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