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李大器身边的几名同乡都是京城中混得不错的人物,不过大多是生意人,而一些汤阴籍的朝廷官员却不在列,如李文嗣,张荥等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们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同乡之谊,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朝廷官员瞧不起这些底层的同乡,不屑与他们为伍。
坐在李大器旁边的,是刚从汤阴县赶来的老友汤正宗,也就是汤怀的大伯,因李延庆的缘故,汤正宗得到了宝妍斋的授权,在大名府开了宝妍斋分店,李大器投了三成份子,而汤家则独占七成份子,这也是唯一一家李大器只占小份额的分店。
汤正宗是来京城汇报去年分店的经营情况,不料正好遇到李延庆考中进士,他也兴奋异常,对李大器笑:“我还记得那年庆哥儿参加神童大赛,当时知县就给我说,延庆若能得到名师教导,将来必能考上进士,也多亏他遇到了姚师父,得到姚师父精心传授,可惜姚师父还是没有能看到庆哥儿考中进士的这一天。”
李大器也叹息道:“我也希望姚师父的在天之灵能看到。”
这时,李勾儿和另外几名同乡端着酒杯走来,笑问道:“说了半天,小员外在哪里?”
李大器歉然对众人道:“他后天还要参加殿试,不能饮酒,所以我今天没有让他来,请各位谅解。”
一名老者笑道:“我们都理解的,不过我要提醒李员外,该给小员外考虑终身大事了,可别被抢了婚,听说很多权贵人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殿试发榜呢!”
“老虞这话就跟不上趟了,殿试下来是权贵人家抢婚,很多普通大户人家现在就开始了,殿试的甲榜和乙榜轮得到他们吗?”
李大器顿时添了心思,儿子住在太学,会不会有人连夜去抢婚?他心中着实担心,连忙道:“各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他快步走出大堂,在柜台上写了一张纸条,交给掌柜,“烦请掌柜派人去宝妍斋,把这张纸条交给孙掌柜,她应该在那里!”
“李员外放心,我这就让伙计去!”
李大器哪里能放心,儿子的婚姻可是大事,他就怕儿子年少气盛,糊里糊涂被人抢婚,糊里糊涂进了洞房,虽然儿子会武艺,可这种事情不是武艺能抵挡,李大器忧心忡忡,一时间兴致全无。
李大器的担心并不多余,权贵人家固然是盯着殿试后的甲榜和乙榜,可对于大多数汴京大户人家,包括中层官员和诸多有名无实的高层虚官,他们却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五百六十多名进士,三十岁以上已有妻儿的占去了一大半,二十余正当青春的进士只有很少一部分,其中二十岁以下的年轻进士更加罕见,据说不足二十人,因此在发榜的当天晚上,各个家族都开始行动了。
宜男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内,周春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他原本是和洪大志住一间屋,洪大志走后,他便一个人独居,但从明天开始他也要搬去贡院了。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掌柜道:“周官人,热水送来了。”
周春连忙上前开门,只见掌柜端着一盆热水,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周春连忙感谢,“让伙计端水就行了,还要烦劳掌柜,真不好意思!”
“这是哪里话,周官人是小店十年来的第一个进士,为周官人送水是小人的福气。”
“掌柜太客气了,周某不敢当!”
“其实周官员可以把妻儿接来一起住,小店愿意免费提供十天的食宿,让娘子和儿女来京城玩玩也不错,要不,小店来帮周官人办妥这件事?”
周春呵呵一笑,“实在惭愧,我尚未成亲,家中并无妻儿。”
周春话音刚落,外面笑呵呵走进来一人,抱拳行礼道:“在下是左卫高大将军的管家,奉上将军之令,特来请周官人去府中用餐。”
周春暗叫不妙,连忙道:“我早已用过晚饭,请转告大将军,多谢他的美意,改天我再登门拜访!”
“就去喝杯水酒,宴席已经摆好,不去不好吧!”
“我明天要去贡院参加殿试,实在没有时间,我答应,考完试一定上门拜访。”
管家回头道:“你们也来劝劝吧!”
顿时从外面走进来五六个三十余岁的妇人,个个身体强壮,她们一拥上前拉住周春笑道:“我们都是女流之辈,不为难官人,周官人请吧!”
嘴上说请,但她们下手却很泼辣,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抬着腿,不理睬周春的挣扎,硬将他抬了出去,一名女子笑嘻嘻道:“周官人的手在我怀里乱摸,是不是想揩我的油水!”
周春吓一跳,手上不敢乱动了,又不敢乱叫,心中叫苦万分,硬被一群女人抱下楼,拥进一辆马车里。
管家十分满意,取出二十两银子递给掌柜,“这是给你的酬劳,多谢了!”
可怜周春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各大客栈的掌柜都会发一笔小财,他们提供本店进士的消息给牙媒,牙媒再来联系大户人家。
他下午刚回来就被高家盯上了。
掌柜只恨自己店里只有一名进士,要是多住几名进士,他岂不是发大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