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二日,赵东在上午赶回安德森洋行;一到办公室就麻利的收拾东西,片刻之间已经办妥,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李竹清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赵东抬眼打量着憔悴的李经理,她全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齐齐,透着职场女人的大方与干练,只不过微微红肿的眼睛出卖了她,她看着赵东的目光五味杂陈,有惶急,有愧疚,也有淡淡的期冀;赵东也不说话,对她淡淡一笑,提起皮包就欲出门。
就在跨出门前一刹那,他停下脚步,注视着李竹清的双眼,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她圆润的香肩,沉稳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李经理一下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两滴眼泪划过她娇嫩的面颊,还未滚落已变得冰凉!
赵东出门后脚步变得急促,行走路线多变,三拐两绕,沿着下半城高低不平的坡路直往前行,很快就到达位于打铜街的‘惠川’银行小楼前,这是麦之白的产业;他此番前来,正是专程拜访对方。
现在他手头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多,多到能够推断出整件事情的轮廓;昨晚他专门前往南岸租界区拟定计划,安排诸项事务及细节,整备人手和器材,以备事态恶化时所需;但是在放手大干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听听麦公子的意见。
他毕竟是心理年龄超过三十的男人,知道‘朋友’和‘朋友’也是有区别的;像杨大队长和陈连长这样的酒肉朋友,他是半点口风也不透漏,没准他前面说过,后面就被人卖了;但是麦之白有城府,有担当,也有操守,是一位可以托付重要事情的良友。
“赵老弟!”麦公子一见他颇为惊喜,“久未见面,近日生意可好!”他挥挥手,示意下属给他端茶待客。
赵东坐下后,三言两语客气一下,然后开门见山的把他的事情详细叙述出来;刚听得几句,麦之白微微变色,不过他涵养甚好,其间也不插话,耐心的听赵东讲完。听完之后,他霍然站了起来,面沉似水,“秦家如此鲁莽行事,哪里还像个守法商人!”他停顿片刻,咬着牙说道:“此事须容不得他们放肆。我重庆总商会中,商号不下数千,假如人人如此勾连帮会,不法从事,那还了得?”
当下两人细细研讨对策。首先确定找官府是不可行的,如今重庆城内是有警察系统的,只是川省军阀混战,各个派系军阀如同走马灯似的在重庆这个川东首席要地来来往往,警察系统早已是一滩浑水,更何况政府部门中袍哥甚多,不同堂口中人交错混杂,人脉凌乱,贸然插进去,只会把小麻烦变成大麻烦。而且还有更坏的可能,那就是把本地驻军也牵扯进来;目前重庆城内驻军以第一军系统为主,多个大小派系势力混于其中,一旦事泄,指不定就被哪个军阀敲一大笔竹杠——军阀比帮会中人可狠多了!
“麦兄,此事小弟也别无他法!李经理之女尚属稚龄幼女,时日拖延下去不堪设想……”赵东对这个时代早有心理准备,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激愤,假如遇事就‘愤青’,那在这个乱世年头还活个啥?当下他面色平静的说道,“秦家和信字号堂口操切在前,小弟无法可想,昨日已经联络几位江湖朋友,倘若对方不肯善了,那小弟只能用江湖手段了结此事!麦兄切勿担忧小弟!”</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