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清惊魂未定,坐在椅子上不吭声;赵东目光扫过自己的办公桌,上面凌乱的放着一些文件,看起来似乎李经理半夜前来自己的办公室,是为了整理白天未做完的工作。此刻他也不便多问,好言好语安慰,然后把李经理劝回房间休息。一楼有一个房间专门用作休息室,供晚上加班的职员休息,李经理杂事多,经常很晚回家,那个房间现在几乎变成了她的专用卧室。
送走李竹清后,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此时酒已经完全醒了;于是一个问题浮上他的脑海:办公室里明明有电灯,李经理为何要点着蜡烛?为了省电吗?
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他无法给出满意的回答,于是睡觉时他把手枪关上保险,放在枕边,嗅着淡淡的枪油味安然入眠。
第二天一早,洋行的职员陆续前来上班了;目前安德森洋行的大宗棉货业务已经暂停,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小批量出售库存,销售对象都是一些小纱铺;这样的交易赚的利润并不多,但是工作非常琐碎,相关的职员忙得不可开交。
上午九点的时候,王狗子没有像平时那样进行自己的功课,他一个人离开洋行,眨眼之间就不见影。
十点多时,杨贵成和陈留城结伴而来,两人打着哈欠,眼眶发黑,看起来昨夜的厮杀着实激烈;洋行的华人职员对这两人的印象不算好,也没人跟他们套近乎;他们大摇大摆走进了赵协理的办公室,喝茶聊天加吹牛,搞了半个小时仍然谈兴未减,赵东推说自己有急事,打发一个处事灵活的职员陪他们出去,到附近找一家上档次的饭馆喝酒去了。
十一点时,罗传匆匆出门,临走时对李经理声称是去南岸租界区找安德森大班办事;李经理脸色憔悴,对此也没有在意;她按部就班的把工作做好,十一点半时,她下班了;关好办公室的门后,她提着自己的小包离开洋行小楼,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带礼帽的男人跟在后面。
跟踪李竹清的是罗传。
他尾随着李经理,沿着重庆下半城区高低起伏的台阶路前行;转过两个街口时,他取下那顶破礼帽揣进怀里,头一低,继续跟着走;又走了三个街口,他脱下上身的黑色短上衣,利落的翻过来套身上,变成了一件灰色上衣,然后把帽子戴上。他的跟踪技巧是赵东专门培训过的,不过今天显然没派上什么大用场,因为李经理一直匆忙往前走,根本就没有回头看过。
到李经理租的房子后,罗传看看天色,已经是晌午时分,他在街边买了两个烧饼,躲在角落里啃着;他猜测李经理回家吃饭,要很长时间才能再次出现在他眼前,因此他完全没有必要着急。
谁想到第二个烧饼刚吃了几口,一个女人离开李经理家,迈着匆忙的脚步往前走;罗传一看,这不是李经理还有谁?只是这短短时间她换了一身灰色的旧衣服,出门时还用手背擦着眼泪,远远的一瞥发现,她的眼睛似乎是红的。他把剩下的半拉饼子往口袋里一装,悄悄跟在后面。
现在他变得更谨慎起来,因为他感到出门前赵协理对他说的话很可能是对的:李经理确实出了事!而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搞清楚,李经理到底出了什么事?</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