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滢的样貌随了宋家的二娘——胡氏,美人尖、丹凤眼,原本是两种极好的貌相,这点从胡氏那张脸便看得出来。
可是在宋雪滢这里稍稍走偏了点。因两种极美极好的东西杂合在了这张脸上,整体一看,倒显得没什么出色之处了。
宋酒倚在床头,冰凉的手捂着疼得似火烧的胃,似乎这样才会好受些。宋酒忍住了要咳嗽的冲动,虚弱一笑,眼神却清亮无比。“雪滢怎么来了?阿姐无碍,要你费心了。”
冬儿挪了坐墩出来,并未放在床边。
宋酒见状,也没说什么。毕竟冬儿曾经被雪滢教训过,心里多多少少对她有些不满。自己无非是睁只眼闭只眼,无需为了一个女使而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
宋雪滢甫一坐下,便寻了托词将冬儿差遣出去。此刻,房里只留下宋酒、宋雪滢以及女使金菊。
宋酒额上还不住地往外冒汗,一只手抓着锦被,关节处白得不正常。
擦汗的帕子方才被冬儿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宋酒皱眉,揪着胸前的衣襟唤道:“雪滢,替阿姐拿方帕子来。”
宋雪滢并未挪动一分,就连女使也是安静地站立在二娘子身后。
宋酒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二娘子。
宋雪滢摆弄着披帛,幽幽地说道:“女兄,你可知妹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
宋雪滢是宋家庶出的二娘子,阿爹还在世时,她总是三个孩子中最乖巧的一个,怎么今日看起来如此陌生?
“雪滢,你在说些什么?今日是你病了,还是阿姐病了,怎的对阿姐说这些奇言怪语?”
“呵!”宋雪滢不屑一笑,“女兄不知道吗?自从阿爹走后,我每日都会在女兄的书房里撒上金刚石粉末,就连饭食中我也不曾放过。一年了,女兄就从未注意到吗?”
似乎是想到什么,宋雪滢用团扇掩着面嗤嗤地笑了。“女兄又怎么会知晓呢?若是早早知道了,女兄今日便不会这般孱弱地躺着了。”
宋酒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胃里翻滚得更厉害了,嘴里不停地喃喃道:“不可能……咳咳咳……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女兄,你与阿爹走南闯北,识人辨性的本领应该学了不少,难道还看不出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屋外轰隆一声,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宋酒胃里绞成了一团,下颌不住发颤,哆哆嗦嗦地道:“雪滢,我是你阿姐啊!骨肉至亲,相煎何急?”
宋雪滢斜着眼,不屑地扯了嘴角,“阿姐?这么多年,只有宋君顾才有资格唤你阿姐,我宋雪滢只能唤你女兄。为何?只因我是庶出!因为庶出便低你一等,因为庶出,分家产的时候我与二娘只能站在你们身后。因为庶出,我只能挑拣你们剩下的。”
“对了,女兄,你还不知道吧。”宋雪滢站起身,走到宋酒面前得意地说道:“宋君顾这个小纨绔,也是我买人去诱使他的呢!你还想等着他赶回来见你?哈哈哈……他现在指不定在何处逍遥自在呢!”
宋酒双眼充血,盯着宋雪滢的杏色披帛,伸手一扯,却扑了个空滚下了床。正因为这个大动作牵动了胃里的疼痛,宋酒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咳咳咳……”
宋酒擦了擦嘴角,撑着虚弱的身子仰视宋雪滢,贝齿咬得咯咯作响。“宋雪滢,君顾还是个孩子。他是你亲弟弟,你竟然狠心到这般境地,要毁了他的前途!”
四年前,宋酒为了跟着宋员外打理小宋酒家的生意,无暇照顾年仅九岁的宋君顾,只好交与二娘照拂。谁想,宋君顾却整日与临安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结交,荒废了学业。
宋酒气急,打了宋君顾一顿,罚他三天不许吃饭,他却偷偷溜了出去。她以为是阿爹的死让他难以接受,过些日子就会好的,因此不再对他多加约束。可宋酒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好妹妹一手策划的。
(注:①小娘子:对未婚女子的称呼,可按排行称“大娘子、二娘子”。②女使:丫环。③坐墩:圆木凳子。④女兄:妹妹称呼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