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纸下压着一张宣纸,铺开的宣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山水、花鸟,亦无鲜妍的用色,躺在宣纸上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酒坛子。
那酒坛子只是用墨寥寥勾勒了几笔,坛身上写着一个酒,坛口未开。
钱改容算是见识到王之焕的任性了,笑问:“你不是嗜酒如命么,怎么今日来,这房中一点酒味也没有?”
“无好酒,自然没了饮酒的兴致。”
钱改容来了兴致,接着问道:“这可不像往日的你。你最爱的玉沥酒也不好喝了?”
王之焕走过来,拨开镇纸,将宣纸拿了起来。“尝了一种更美的酒,其余的再尝一口,再无味道。”
“到底是什么酒,竟让嗜美酒如命的王之焕一尝难忘?我倒有些好奇了,既是美酒,何不再去买?”
“买?”王之焕将手中的画卷起,束好,丢进了专门放置画卷的瓷瓶中。“酿酒的人已不在世间,我到何处去买?”
钱改容坐下,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不若你将酒名告诉我,兴许我能找到!”
这世间总不可能连一种酒也找不到吧?
“留仙。”
钱改容的身子微微前倾,侧耳倾听,显然是没听清他说的话。
王之焕重复道:“此酒名为留仙酒。你可曾听过?”
“留仙?”钱改容思索片刻,他确实没听过这种酒的名字。“这酒的名字取得倒十分仙气,留仙留仙,酿酒之人莫不是遇上了仙人,想将他留下吧?”
“谁知道呢。”王之焕的语气里含着淡淡的惋惜之情,而这种惋惜之情钱改容从未见他有过。
王之焕坐下,问:“你还有多久回京复职?”
“三月。官家下了旨意,大理寺中的案子太多,人手调剂有些紧,其余几个寺丞也是隔着半月就寄来一封信,不断地催促。”
“那几个老滑头就是见不得你清闲。”王之焕的眉间尽是不屑,“你母亲的丧期,他们也不断的来信叨扰,也不怕对逝者不尊。”
钱改容谈及政事,整个人也不似往日那般温润如玉,周身笼罩着一股肃气。
“他们也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何况今年大理寺的好几桩案子都涉及朝中的人,他们行事多有顾忌,总要有人替他们挡着。”
“所以他们就将目光转向了你。”王之焕哪里不晓得那些人的心思,“他们听闻你拒绝进翰林院,反倒选择了大理寺,个个心中不爽。你又没什么经验,凭什么一去便得了寺丞之位,自然不会给你好脸色。”
钱改容笑笑,不在意。“无妨,抉择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官场难免有所沉浮,这点我是知晓的。”
王之焕见他都这般说了,不再言语。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即便谋略过人的王之焕也不能替钱改容做决定。
再者,钱改容身后是整个江南钱氏,而江南钱氏世世代代的人才从不参与党派之争。这便是江南钱氏一族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既然如此,又何需他来忧心。
“两位忧国忧民的郎君,敢问此刻能否用昏食了?”
宋酒站在门外,皮笑肉不笑。
她的宅子又不大,两人的对话隔着窗户都能听见。要谈政事,也不该选在这里。
钱改容道:“酒娘来得正好,我们正有些事要请教。”
宋酒跨门而进,“请教可不敢,寺丞问便是。”
“酒娘是做酒水生意的,可听过一种叫留仙的酒?”
留仙酒?宋酒愣在当场。他们怎会知道留仙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