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决定来得太过突然,丝毫没有给宋酒准备的时间。
等她真真切切地坐在宋琳姿的马车上时,宋酒才反应过来:她被老太太给摆了一道。
原因无他,因为宋酒近日总是时不时的找各个院子里的洒扫婢女来问话。
采蓝说过,有关柳岑生的话题是宋家的禁忌,万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是她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既然柳岑生的事情不能在明面上来说,那私底下总会有人议论的。各房各院的头等婢女自然是守口如瓶,可是游走在最底层的洒扫婢女就不同了。
洒扫婢女一年见到主子的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她们却对主子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她们的话都是真假掺半,不可全信。
有时候,人是有劣根性的。你越是要捂着他的嘴巴,他越是有发声的欲-望。
许是察觉到宋酒的意图,正巧宋琳姿又谈起去县学读书的事情,老太太便顺水推舟将她推出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没有再盘问洒扫婢女的机会。
宋酒端坐在马车内,一动不动。那些洒扫婢女的话几乎已经被套完了,老太太此刻只是在亡羊补牢,可惜为时已晚。
马车走得四平八稳,丝毫没有颠簸。
宋琳姿自打上了马车,一直在观察宋酒。
在她的印象中,宋玉姝一直是一个刁蛮任性却又被祖母宠在心尖的人。家里的几个姐妹每回见她,她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态。饶是如此,祖母还是偏袒她,恨不得将宋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碰到宋玉姝面前。
可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祖母气得大病一场,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她。家里的姐妹都认为,祖母定是厌弃宋玉姝了,少不得在心里暗暗得意。
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宋锦瑶。宋玉姝逃走之后,宋锦瑶高兴得连走路都是一跳一跳的。没了宋玉姝,她就是老太太最关注的一个孙女,每回得了好东西,第一个赏的一定是她。
但是宋玉姝如今又回来了,性子大变。没了乖张不训,笼罩在她身上的是温顺乖巧。
宋酒闭着双眼,启齿问一直盯着她看的宋琳姿。“四姐,我的脸上有脏东西?”
宋琳姿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过入神,目光一直停留在宋玉姝的身上。她羞得面红耳赤,带着歉意说道:“没有什么,是四姐一时失神,让你觉着不舒服了。”
宋酒“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宋琳姿面上的潮红一下子蔓延到脖颈,羞得她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平日里读了那么多书,此刻竟然被宋玉姝的一个嗯就挡了回来,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宋酒听见宋琳姿紊乱的呼吸,嘴角一扬。方才不过是试探她一下罢了,至于羞成那样么?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外边传来婢女一砚的声音,“娘子,九娘子,县学到了。”
宋酒率先撩开车帘子,跳下了马车。
一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伸出去扶宋酒的手这么吊在半空中,整个人像一尊雕像。
宋酒以为是自己不羁的动作吓到了她,哪知一墨磕磕巴巴地说道:“九娘子……莫不是个男的吧?”
听一墨这么一说,才刚下来的宋琳姿和一砚齐齐看向宋酒。
方才马车里的光线有些暗,宋琳姿并没有瞧清楚她的样貌。此刻在青天白日之下一看,真有几分惊为天人的感觉。
因为县学里的女学生太少,所以来县学的人无论男女,都得着男装。
宋酒今日便是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轻纱半臂背子,里边是男子穿的常服。墨发被高高束起,没了平日繁琐多变的发髻,此刻看起来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