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姜锦做梦了。
她分不清这是不是噩梦。
只知道她的四肢像是被沉重的东西压住,整个人动弹不得,冷汗和恐惧直往外冒,耳边反复飘荡着婴儿虚弱的啼哭声,让她的一颗心也跟着被揪紧,灵魂有如浸没在冰水中寒冷彻骨、痛不欲生。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在大半夜灯也不开,游魂一样飘飘荡荡来到另外一个地方,只有这样才能寻找到内心的片刻安宁。
待姜锦毫无焦距的眼眸总算是清醒了,怔愣地打量她所在地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跑到阿元的卧室来了。
姜锦扶额,虚弱笑了笑,挨着阿元的床边,坐在铺满柔软羊毛地毯的地上,一不小心还踩到什么毛绒绒的东西。
借着窗外月色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馒头也趴在地上,睡的正香。
姜锦踩到的则是它的尾巴尖儿。
馒头显然睡得特别香甜,连尾巴被踩到也没有感觉,呜呜一声,翻个身继续睡,一点儿要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姜锦也庆幸的拍拍胸口,生怕馒头醒过来会不知轻重把阿元也给吵醒。
她重新找了个位置,趴在阿元床边。
厚实柔软的被窝拱起小小一团,不看也知道,一定是阿元的标准睡姿,以婴儿蜷缩在母体的姿势,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其实阿元的床很大,姜锦睡上去也没关系,阿元第二天起来看到她还会特别高兴。但姜锦没有这么做,她只是贪恋这些温暖安宁的气氛。
光是挨着阿元,整个心都跟着平静了似的。
难道她是把阿元当成女儿的寄托了?
姜锦开始自我剖析,也由衷觉得自己好像太坏了。
怎么能把阿元当成女儿的代替呢?他明明是独立的个体,更是给她带来无限温暖和安心的小天使。
‘如果阿元真的是我的孩子就好了……’姜锦无声呢喃着,在心里虔诚地跟上帝许下这个心愿。
哪怕她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也渴望她那可怜的女儿能跟阿元一样健健康康成长为温暖小天使。
趴在床沿,姜锦不知怎么就沉沉睡过去了。
这次她睡得很香,那些恐怖的梦魇并没有找上门来。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姜锦睁眼就看到阿元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儿紧紧挨着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翻过来的,到现在也还没醒。
姜锦晃晃酸疼的脖子,疼得龇牙咧嘴。
果然趴着睡了一晚,太难受了。
她低头才发现阿元身上的被子都踢走了,安安稳稳窝在被子里的姿势,变成了头挨着她,屁股朝天的模样。
这样的阿元实在是太可爱,姜锦也不由得被逗得露出几分笑意。
这是从昨天知道消息后,第一个真心轻松的笑容。
姜锦看了眼时间,八点半。
她要回房间洗漱,下楼做早饭,然后就联系蒋郁,现在一晚过去,他那边或许已经有消息了。
姜锦伸手想把阿元塞进被窝里,这一动作,反倒是把阿元给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要抱抱。
姜锦笑着把他抱起来:“睡醒了吗?小懒猫?”
回答她的,是馒头中气十足的汪汪声。
这家伙原来也醒了,自己房间不睡,跑到挨着阿元,看起来他们俩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
“锦锦。”阿元嘀咕一声。
姜锦还以为他是要说什么,才发现原来他只是想换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姜锦拍拍他的背,想让阿元到床上去睡。
还没把他放过去,阿元的小脑袋就机灵抬起来,眼里毫无睡意。
“我醒了!”
“……好吧,下来洗漱。”
姜锦看着阿元跑进卫生间,馒头也跟了过去,她这才回到房间。
一番洗漱出来,姜锦就接到了蒋郁的电话。
手机估计刚响了一声,姜锦就果断拿起接通:“喂蒋郁?有消息了吗?”
“我就知道,你这个点肯定起来了。”蒋郁无奈道,“你也要好好休息,不然怎么找到你女儿?”
“我知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吧。”
“可你昨晚是几点睡的?”
姜锦没接话。
事实上,她昨晚快凌晨三点了才睡,脑子乱到根本做不了任何理性分析,连她都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得如此快。
姜锦刚才也看到镜子里的她,脸色略显憔悴苍白,就像一朵逐渐失去营养的娇花,没了往日的鲜艳跟活力。
“我会好好休息的,你想跟我说正事。”
蒋郁拗不过姜锦,只好把昨晚调查的情况告知姜锦,他手下的情报网也着实厉害,这些年帮他网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速度和能力都非同一般。
“首先,我让人先查了郑成扬的朋友圈子,六年前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而同龄大小的孩子都能够查到详细的出生证明,所以孩子被送到朋友家这点可以排除了。”
“亲戚呢?我记得他有老家的!”
“我没忘,调查过了,郑成扬自从离开老家去读大学后,就一次也没回去过,连他的父母,也就是你爷爷奶奶的葬礼也没有参加,村里人都不知道他变大老板了,提起他就说白眼狼。”
姜锦冷笑:“以他的无耻,做出这种不认人的事情来倒也不难。”
“现在我就担心他是随便把孩子给送人了,这样调查起来实在是太难,那就是大海捞针。至于监控视频也是几个月自动覆盖一次,六年前的监控视频不可能找到,那段时间郑成扬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我们都不知道。”蒋郁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情况相当棘手。
“那他的出行记录呢?火车机票这些?”
“也没有。”
姜锦咬住下唇:“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我还在让人调查参与者的护士,结果还没出来。”蒋郁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充满歉意道,“都怪我多事把医院记录删了,不然当时的担当护士医生是谁,就都能查到了。”
蒋郁都忍不住埋怨自己手段那么迅速利落干嘛,要么在删除之前多看看也好啊,现在想找都找不回来了。
“这件事情,不怪你。”
姜锦的话并不能填补蒋郁的愧疚,他只能腾出一只手在键盘上疯狂敲打,一条又一条的命令散布出去,勒令手下那些人赞同所有工作,投入对郑成扬的调查,深入挖掘他六年前的行踪。
还直接到特别情报网站上,挂上高额悬赏,让人调查和郑成扬有关的一切信息,尤其是六年前他做了什么,连每一个见面的人都不能放过,或许带走姜锦女儿的人就在其中。
“难道真的只有郑成扬知道孩子的下落?”姜锦自言自语。
“你千万别相信他的话!”蒋郁反复叮嘱,“万一跳入他的圈套,那就糟糕了。你看着吧,他现在绝对不是能够跟你讨价还价的情况!他远远没有表面的从容!你急他也急!所以哪怕要从他口里掏东西,也不是现在懂吗?”
“我知道的。”姜锦早没有昨天的惊慌失措,镇定下来的她,智商也完全上线了,“我是在想,昨天他跟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太笃定了。”
“什么意思?”
姜锦却答非所问:“为了钻研演技,我曾经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跟微表情,虽然称不上精通,但基本的判断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
“至少我知道,郑成扬昨天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并非虚张声势,而是他真的认为那个孩子在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蒋郁也跟上这份思维节奏:“也就是说,孩子是他一个人带走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去向……”
“……并且他确信这个孩子是安全的,能够成为他的筹码。”虽然姜锦很不情愿说出筹码二字来形容她的女儿,但事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