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官道向东北,路过了草流城。虽是远远地,但是通过车窗,却也能瞧得见。
草流城外有兵马在走动,但是距离太远了,分不清是哪方的人马。
微微皱眉,这草流城是白天齐的福地,他也一直对这里很重视,即便如今他身在帝都,但是这里也是不亚于帝都的存在。
依旧保持着他原来在这儿时的制度,比之大齐的任何一个城池都要开放,都要自由。
可是,这兵马怎么在草流城外?不符合城规。
“小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流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越往这边走,越是透着古怪。
“不知道,太奇怪了。”摇头,孟揽月转身又倚靠在那儿,越想越是奇怪。
队伍继续前行,将草流城也远远的抛在了后头。
终于,队伍进入了天闸关的地界,窗子一直是打开的,孟揽月和流香也看得到外面。
兵马很多,一队一队,来来回回,戒备十足的模样。
以前也来过天闸关,但是这里,并不是这样的。
逐渐接近了天闸关大营,居然看见了许多穿着官袍的人,眉头皱紧,可见事情不简单。
进入大营,队伍缓缓停下,流香扶着孟揽月站起身,随后走出马车。
站在车辕上,看到的便是一望无际的大帐,可是眼前,却是很多人。
有穿着官袍的,有穿着铠甲的,有穿着劲装的,还有穿着宦官蓝袍子的。
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真是够奇怪的。
“月儿。”蓦地,熟悉的声音传来,孟揽月低头看向车辕左侧,穿着暗色华袍的人站在那儿,正看着她。
他的眼神,几分难懂,若是细看的话,是担心。
“五哥,到底怎么了?”他什么事儿都没有,那么,就是别人出事儿了。
抬手,白无夜将她抱了下来,她双脚落地,他深吸口气,“是胡桑。”
“老胡、、、”眸子微闪,孟揽月心头咯噔一声,怎么会是他?
“你们友谊深厚,我知道,你必是得见一见他才行。帝都的人要把他送回去,所以只能把你接来了。”摸了摸她的脸,白无夜也几分不忍心把这事儿告诉她。可胡桑不比别人,若是不告诉她,她定会遗憾终生。
深吸口气,孟揽月垂眸,“带我去吧。”
抓住她的手,白无夜多看了她几眼,随后带着她走向大帐。
此时此刻,也无心去看那些瞧着她忽然出现而露出诧异之色的人,胡桑和孟揽月的交情,帝都的人还是有所耳闻的,倒是没想到是真的。
大营紧邻天闸关那高大的城岭,坐落在城岭之下的大帐不见阳光,温度很低。
这大帐外,是大内侍卫在守着,看见了他们,孟揽月也就知道,这里面是谁了。
进入大帐,没人阻拦,白无夜抓紧了她的手。
走进来,孟揽月一眼就看到了那躺在床上的人,他很平静,一身干净不染纤尘的白衫,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看见他,孟揽月心头发堵,眼泪就流了下来。
“老胡。”唤了他一声,却是没得到回应,他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走过去,眼泪不断的往下流,躺在那儿的人也是模糊的。
在床边坐下,孟揽月抓住他的手,冰凉没有温度。
他脸色青白,瘦削的那衣服好像是盖在他身上似得。很明显能看出有人给他做过了清洁,不仅清洗干净了,衣服也是新的。
“我就说过,你这么折腾下去,迟早英年早逝。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这样了。我是真不想送你最后一程,这一分别,就再也见不到了。”握紧他的手,但是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眼泪掉落,掉在两个人的手上,但是这温度却也唤不醒他了。
白无夜站在她身边,抬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希望她不要过于激动。
“西疆一别,谁也没想到,会是永别。还说请我喝酒呢,看来喝不成了。”想笑,可是,出来的声音却是哽咽。
眼泪如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从未如此哭过。
环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白无夜摸着她的头,“别激动,你现在身体受不了这种刺激。”
“五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倚靠着他,孟揽月视线模糊,胡桑的脸也是模糊的。
“刁文攻占了天闸关,这里的守将都死了。这事儿报到了帝都,胡桑便应了下来,带着禁军来剿匪。却不想,刁文不在此处,而从他手下人的嘴里得知,刁文还藏在雁山附近。胡桑要亲自抓住他,谁料想,那雁山设下迷魂阵,是个陷阱。这消息送到西疆的时候,胡桑已经不见了。我带着人过来,在雁山大肆搜索,这才找到了他。不过,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低声的说着,白无夜几许不忍心。她哭的很伤心,即使没有鬼哭狼嚎的,可是身体都在颤抖。
“刁文!他人呢?死没死?”说起这个,孟揽月一股气就上了心头,这个刁文,狼子野心,必须得杀了他。
“他不知踪影,根本不在雁山。放心吧,我已派了人搜索,他不会逃了的。”摸着她的头,白无夜安慰着。
“老胡他不该死,他有许多抱负未实现。辅佐三哥,是他最大的愿望。他还说,朝廷的一些制度需要改变,他正在着手。还没开始呢,他却是不能亲自督办了。”说起这些来,孟揽月只觉得残忍,而后更迫切的希望那个刁文去死。
抚摸着她的头,白无夜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对了,铃儿姑娘呢?老胡这样,她应该过来才是。是不是三哥不同意?”这里外都是帝都的人,更有宫里白天齐身边的。
看着她,白无夜想了想,却不知怎么说。
他没回答,孟揽月抬头看向她,满眼的水雾,眼珠也红了。
看着他,孟揽月微微皱眉,“铃儿姑娘呢?”
“天闸关失守之后,草流城也受到了波及。后来,西疆的兵马夺回了草流城,却没找到她。”显然,白无夜也不知铃儿姑娘怎么样了?
“陈明姝呢?她一直守在铃儿姑娘身边的。”铃儿姑娘和胡桑的事儿,只有少数人知道。因为白天齐是担心胡桑的名誉受到影响,所以任何知道这事儿的人都闭了嘴。
刁文应该是不知道铃儿姑娘的存在,但是她怎么会不见了?
“她们俩都不见了,不知所踪。”她们俩的失踪很奇怪,所住的地方没有任何打斗或是挣扎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五哥,你一定得找到铃儿姑娘。她是老胡的爱人,老胡已经走了,她不能再出事儿了。”那时胡桑就要把铃儿姑娘交托给她,从乌山回来后,白无夜派人去了草流城,但是她说自己父母的忌日还没到。待忌日一过,她就来西疆。
可谁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放心吧,我会派人去找的。帝都的人要把胡桑带回去,你也见着了他,让他走吧。”抹掉她脸上的泪,白无夜从没见她这样哭过。
“好。不过,让我单独和他说说话吧。”看向胡桑,泪水再次遮住了眼睛。
思虑了下,白无夜微微颌首,“我在外面等你。”
话落,白无夜便转身走出了大帐。
坐在床边,孟揽月抓着胡桑的手,千言万语,说不出来。
胡桑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虽他有心机,但是自从和她做朋友之后,那些心机就不曾用在她的身上。
他是个很值得结交的人,少有的真诚,认真。
天色逐渐暗下来,孟揽月才从帐里走出来。她双眼通红,面色也不是很好。
白无夜一直在外等着她,见她出来,便快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你的手很凉。”看向她的手,她的身体一向健康,就是体温也很少有太大的变化。
“我没事。”微微摇头,孟揽月深吸口气,然后靠在他身上。
抬手拥住她,白无夜低头在她发上亲了亲,“休息吧。你有孕,得保重好自己才行。人死不能复生,即便再伤心难过,也是不能伤了自己。”
听他不甚熟练的安慰,孟揽月抱住他的腰,“我知道,你不用担心。叫他们尽快把老胡送回帝都吧,想必三哥也很伤心。”胡桑在他沉寂时一直陪在他身边辅佐,尽心尽力。如今他刚刚坐上皇位不足一年,那个尽心辅佐他的人就走了,单是想想,就会知道他有多伤心。
“走吧,去好好休息休息。”抚摸着她顺滑的长发,白无夜叹道。
随着白无夜回到他暂居的大帐,被他扶着坐在床上,孟揽月这才感觉到自己有多累。身体就像被什么东西重压着似得,每一块皮肉都不舒服。
用热水洗了手巾,白无夜走过来,俯身给她擦脸。
“一会儿饭菜就送来了,你吃一些,然后睡觉。明日一早,他们就会送胡桑回帝都,我会叫你起床,送他最后一程的。”蹲下,白无夜看着她,那眼睛红的,就像被针扎过似得。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见惯了生死,我也已经习惯了。”看着他,孟揽月知道他担心。她的确是伤心,很伤心。不过,她知道胡桑的身体什么样子,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抓着她的手,白无夜无端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摸了摸他的脸,孟揽月刚想说什么,却忽然一滞。
看着她顿住的手,白无夜皱眉,“怎么了?”
低头,孟揽月看向自己的肚子,“他动了。”
眸子一顿,白无夜也将视线定在她的腹部,“真的?”说着,他抬手覆在了她的腹部,却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很轻,你感觉不到的。就像,水面被拨动了一样,大概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不禁笑,虽说见多了孕妇,她们胎动的样子她也见过。可是,这轮到了自己,感觉却是分外不一样。
“还真是让人生气,我是他爹,这种感觉也应该让我体会一番才是。”说着,白无夜好像还真是计较起来了。
轻笑,孟揽月摇摇头,“生命真的很神奇,那边老胡失去了气息永远沉睡了。这边,我肚子里的生命却在提醒他的存在。”
“说的是,如此,你就别再伤心了。”她终于笑了,白无夜也安心不少。对于他来说,她是极其重要的,自是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否则,他如此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