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先生很快就到了。
此时,看到城外浩浩荡荡的燕军,心里不由感慨万千,当年他便是燕军的大将,如今再见城下这些黑甲头戴雁翎的军卒,他似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不过只是眨眼功夫,他便回过了神来,叹了口气道:“济北王燕承宗,此人曾在我的军中效力,做过我的亲兵。”
说到这里,武先生深深地看了陈凯之一眼,才接着道:“燕人和你们陈人不同,你们的王公贵族自幼便选择拜入名士之下读书,可燕人却多喜欢在军中效力,往往先从亲兵开始,跟在沙场老将们身后学习,这燕承宗,算是燕国里还算学了几分真本事的一个,他的兵法传承自老夫,却不知学去了几成。”
“燕人善于守城,也善于野战,这是因为他们与胡人交战得多的缘故,可论起攻城,却差得远了。”
“现在他们远来,按道理而言,会休整几天,将城塞围住了,随后开始狂攻。不过……这一次不同,他们是急于报仇,这是一次报复性的行动,而不是大战,至少在他们看来,便是如此,济北王燕承宗这个人,是个火爆的性子,你过了岸,于他而言,便是奇耻大辱,所以必定会立即攻城,这反倒是给了我们机会,所以今日一战,乃是关键中的关键,若能一次性将燕军打痛,他们的攻势就再难凌厉了,燕军善猛攻,而不能持久,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除此之外……”武先生眯着眼,眼眸微微一转,视线落在东北角的一处小山丘上,手指向东北角,道:“看到了吗,若我猜的不错,他们的中军营会设置在那里……”
陈凯之笑了笑,这点他懂,主帅在靠前的位置督战,这本就是鼓舞士气的手段,当然,那个地方弓箭和其他武器是难以企及的,不过却也未必,有一样东西,倒是可以试试。
陈凯之抖擞精神,道:“既如此,那么就死战吧。”
他手提着剑,下令道:“所有勇士营的将士,还有辅兵上城墙。”
勇士营早已在城塞上列队,开始检查自己手中的火铳。
而辅兵们,也开始将无数滚石和滚木搬上了城墙,除此之外,还有热油,以及一支约莫在两百人左右的弓箭队。
这些弓手,原本都是济北水陆巡检司的人,是大陈的府兵,不过他们的士气是最低落的,脸上既有担忧,又显得犹豫不定。
陈凯之一拍城墙,喝道:“你们谁想跑?你们看看,这里四处都是高墙,这外头是护城河,你们跑得掉吗?燕军此来,便是要报一箭之仇,他们入了城,就绝不会留下任何活口,我知道你们许多人中,都有妻儿,都有父母,可你们若还想见父母妻儿,那就死战到底,决不允许放一个燕军入城,入了城,你我俱都得死。”
众人肃然,不敢做声。
陈凯之已将他们置之绝地,而今,确实只能是破釜沉舟了。
城下是乌云盖天般的燕军,前锋已急不可耐地预备好了,他们如武先生所言,显得极为急躁,而城塞并不大,这就导致他们能投入攻城的队伍并不多,大抵也不过两千人而已,不过,显然他们设置了足够的预备队。
城下,突然鼓声如雷,这震天的鼓声,使人心惊胆颤。
在远处的小山丘上,济北王燕承宗并没有下令扎营,现在时辰还早,他有信心今日便将这城塞拿下,夜里便可在城塞中过夜,所以他带着亲卫,穿过无数的军马,至距离城塞一里开外的山丘,远远的,他一双如狼的眸子盯着城塞,唇边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随即缓缓开口:“一鼓而定,先入城者,赏万金,传我将令,先锋军先登营,破城!”
一声令下,号角响起,低沉的号角,宛如催命符,空气中也莫名的多了肃杀之气。
于是早有传令兵骑着飞马,在开始歇下的各军之中穿梭:“济北王令:破城,先登营破城,先登营……”
“济北王有令……”
无数的号令,宛如接力一般,开始传遍整个燕军。
随即,一支军马有了动作,一名都尉坐在骏马上,狞笑一声,竟是直接撕了身上的皮甲,露出了虎背熊腰方身体,浑身的肌肉鼓起,此人乃是赫赫有名的先登营都尉金鸣嘀,金鸣嘀与先登营俱都是胡人,大多都曾在北方游猎,不过却只是小部族,被胡人的大部族欺负得狠了,只好在白山黑水之间,捕鱼和打猎为生。
北燕人看出他们的矫健,于是将他们编入了军中,他们号称先登,骁勇无比,无惧死亡,甚至认为,死在沙场上,乃是极荣耀的事。
自此之后,这北燕军中有不少的先登营,他们大多用以冲锋陷阵,作为前锋,无往而不利。
此时,那金鸣嘀高呼一声,随即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胡语,手中双斧猛地挥舞,身后两千多胡人顿时嗷嗷大叫起来。
他们一个个龇牙裂目,这大红色的络腮胡子之上,是一个个血红的眼睛。
金鸣嘀率先冲了出去,随后,身后的胡人便如潮水一般冲出。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骑着快马,疯了一般取出了手中的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