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琴缳首点头,便将门关上。
陈凯之这冷峻的态度,反而使荀雅搁笔,她感受到了一丝紧张,一脸不解地看着陈凯之。
陈凯之正欲开口,却是看着方琴,他有点想要抚额想哭,这小师妹,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呢,自己让他带上门的意思是,她走出去,把门关上,意思是,自己有机密的事,和刘贤说,她倒是好,却是在里将门关上,人依旧站在一旁,好奇地不肯走,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盯着他看,似乎也想知道什么事。
好吧。
似乎小师妹年龄虽小,却也差不多要懂事了。
陈凯之也不愿直接拉下面皮赶人,这样很伤她的自尊心,女孩嘛,多多少少是要脸皮的,既然她不愿离开,让她听听也无妨的,因此他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才淡淡开口:“刘贤。”
“在。”
陈凯之沉吟片刻,才认真地说道:“待会儿给我师兄传一个消息,让他写一封弹劾的奏疏。”
“是,只是不知公子要弹劾谁?”刘贤现在在飞鱼峰上,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自从自己的主人越来越水涨船高后,他愈发的觉得,自己的前途远大起来,能跟着主人,实是一件幸运的事。
事实上,现在飞鱼峰上,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干劲十足,在这里不但能吃饱穿暖,而且还可以读书,陈凯之的恩师那位鼎鼎有名的大儒,现如今亲自在飞鱼峰上办起了学堂,将一些有经验的人编为教员,分班开课,无论是什么人,都有读书的机会,即便是那些女婢,也专门设立了女课,即便教授的只是粗浅的知识,可任谁都知道,读了书,将来公子肯定会有重用的。
人就是如此,原先的他们,大多都是奴仆的身份,这辈子都洗不清身上的印记,原以为这辈子,能奢望的便是成为哪家富户或者是贵人的奴才,伺候着人,或是给人耕种庄园,能吃饱饭,就已是很奢侈的事了。
可陈凯之,却给了他们希望。
什么是希望呢?
希望就是,今日的自己,可能依旧还寒酸,可只要自己肯花心思去努力,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它就如一根看不见的胡萝卜,引导着人沿着一条路走下去。
寻常的奴仆,大多是浑浑噩噩的,倒未必是混日子,大多时候,他们会在鞭子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本分事。
可在这里,陈凯之给了他们机会。
没有读过书的,希望读书,因为读书能够实实在在的改变,已经有许多的人,通过了考试,直接得到了二级的薪俸,这好处是看得见的,而读了书,只要肯用心,就有机会得到三级、四级、乃至于是五级的薪俸,再高,也不是不敢去想,而薪俸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人有了努力的方向,比如,前些日子,就有几个人,因为通过了考试,读书读得好,直接被方大儒招去做了教员,这可就成了先生了啊,要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哪里能找到这样清闲的事。
不止如此,医馆的大夫,也会从中挑选一些学徒,而这些学徒学成之后,就成了飞鱼峰上的大夫,这都是奴仆们眼里的美差。
除此之外,随着许多产业的规模开始扩大,那账房里,也开始需要人,铁坊里需要的不只是有技艺的匠人,更有了许多工长和熟工的空缺。
而这无一不需要读书,就算只是一个匠人,他们也要求,能够看得懂图纸,对各种模具的数据,记得分毫不差。
在这里,读书写字还有算数,无一不需要知识,作为飞鱼峰上的管事,刘贤也觉得自己的际遇实在是离奇,当初的主簿,获罪成了官奴,原以为这辈子再不会有任何前途可言,可现在,固然顶着奴仆的身份,他却突然有一种感觉,公子的水涨船高,跟着他,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人。
所以对于飞鱼峰上的事,刘贤愈发的开始上心了,很多时候,要管的事实在太多,越来越多的奴仆上山,而这飞鱼峰上细分的事也是不少,从医馆、学堂、匠坊、作坊、采矿、勇士营、种植、养殖,乃至于是清扫,图书馆的打理,他作为幕后的主事,哪一件事,都需操着心,所以很多时候,他一晚上只能睡三个时辰,一大清早,他便起来,如往常一样,开始巡视着飞鱼峰的各个地方,然后记录下哪个地方需要采买什么,又或者是缺了什么人手,一直到了子夜时分,他才睡下。
可偏偏,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充实,因为他看得出,陈凯之很信任自己,也看得出,自己这个管事,渐渐在山峰上,这近千人中产生了一定的威信,他自觉得自己精力百倍,而且愈发的不敢懈怠了。
陈凯之的师兄,刘贤是知道的,现在在韩林院里做侍读,从前来过不少次,只是公子却想请他的师兄弹劾别人,刘贤倒是忍不住好起来,不知是那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公子。
他顿时变得同仇敌忾起来,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
陈凯之眼眸瞥了一眼一旁的方琴,才笑吟吟的道:“弹劾方吾才。”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方琴顿时发出惊呼,似乎很难相信陈凯之的话,嘴巴微微张了张,仿若自己听错了一般,震惊的看着陈凯之,想从陈凯之那里得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