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贽敬本还是余怒未消。
对于陈凯之的到访,令他有些恼羞成怒。
这数月以来,给陈贽敬唯一的感受便是憋屈,一种难以伸张的憋屈,这种憋屈之感,宛如大石一般的压在他的心头。
现在,他有些抓狂,却还是尽力使自己脸色平静。
上一次自己不在,所以陈凯之才敢炮轰赵王府,今日自己在府上,这个陈凯之还敢在闯进来不成?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的。
此刻殿中的宗室,一个个义愤填膺,口里叫嚣:“陈凯之擅自来此,这是死罪,赵王殿下,不能再纵容了,不如索性今夜趁乱,直接带一队京营,袭了飞鱼峰,再趁乱将那陈凯之……”
“不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皇兄心心念念的只想着顾念大局,总是因为陛下,而投鼠忌器,可这陈凯之已成了绊脚石,再不踢开,将来迟早要误了大计。”
“皇兄,陛下就是皇兄的嫡亲儿子,而今出了一个无极,已是令人焦头烂额,皇兄难道还要犹豫吗?”
陈贽敬脸色铁青,这些话,勾起了他巨大的愤怒,他突的狞笑:“等解决了无极,就想方设法,将这陈凯之碎尸万段,从前,本王确实总是有所顾忌,总以为,本王还可以等,只要等到陛下亲政,一切就可大定,可现在看来,这狗贼愈发的猖獗,若是杀了此人,难消本王心头之恨。本王定要诛尽他和他的亲信……”
一张张脸,变得激动起来。
每个人似乎都有种想立即杀了陈凯之的冲动。
这些日子,许多宗室可没少吃陈凯之的亏,不说别的,单说陈凯之的锦衣卫四处缉拿钦犯,就捉了许多人不少的奴仆。
现在众人见赵王似乎已震怒,痛下决心,也一个个露出快意之色。
只是在这时……
轰隆……
外头的轰鸣声,一下子震破了许多人的耳膜。
所有人猝不及防,那些方才还张牙舞爪,或是握拳挥舞,亦或是得意洋洋的人,一下子,吓得面瘫了。
这些尊贵无比的宗室们,几乎毫不犹豫,直接趴在了地上,一个个双手抱头,这是炮响,他们早就对此有所闻了,更知道遇到了火炮之后,应该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全身紧贴着地,动作绝对要标准,定要行云流水。
好在他们本能反应还算不错,几乎是出于本能,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大殿,一下子所有人禁口,然后几乎整齐划一,无论老的少的,转眼便趴在了地上,蜷缩着身子,每个人微微的抖动着。
他们这绝佳的反应动作,堪称教科书级别。
紧接着,在这巨响之后,大殿的砖瓦顿时扑簌着开始摇晃了一般,大量的碎瓦和灰尘漫天落下,还有许多洋洋洒洒飘舞着,有许多碎屑落在他们的身上,地上的人,仿佛一下子镀了一层灰。
有人忍不住,拼命的咳嗽。
而接下来,却不知什么缘故,一个炮弹直接落在大殿不远的位置,随即,轰隆一声,又是一声炸响,顿时,在这大殿的门窗之外,瞬间飞沙走石,即便是窗上那装饰用的琉璃,竟也应声而碎,啪的一声,成了粉末,外头白光闪动,此后便是硝烟弥漫,使人仿佛要窒息一般,有人拼命的咳嗽,有人捂着嘴,有人甚至想跑,可是却发现双腿发软,竟是起不来呀。
他们已听不见外头什么动静,可陈贽敬最是眼疾手快,他耳朵因此而暂时性的失去了听觉,殿中又是灰尘和硝烟弥漫,好在这里是他的家,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也懒得招呼其他人,毫不犹豫爬将起来,被这灰尘所弥漫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下,先是瞬间的失神,随即,竟有一种日了GOU的感觉。
姓陈的……
不,不该是姓陈的,因为大家都是姓陈的。
陈凯之,咱们……没完!
他心里这般想着,却没有后脚,毫不犹豫的朝着后殿的位置狂奔疾逃。
而在殿前,急促的脚步已是由远而近。
噗……噗噗……
反应了过来的宗室,终于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拼命的自口里吐着尘土,烟雾还未散,甚至眼前可视的范围超不过半丈,殿中原本点起的数十支火烛早已被方才灌进来的余波冲的吹熄了一大半,这里一下子,仿佛成了地狱,四周破烂不堪,灰尘漫天,灯笼也是落在地上,忽明忽灭的。
陈入进突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垂眸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灰,脏兮兮的。
这辈子,陈入进也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啊。
自己可是千金之躯,是太祖高皇帝之后,是景皇帝的嫡亲儿子,堂堂的亲王,历来都是前呼后拥,风彩夺目、高高在上,可今,却是太狼狈了。
他心有余悸的四处张望,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这突如其来的乱子,令他彻底的胆寒和害怕了。
可他显然忘了,今天夜里,当无数的乱民发出了喊杀,开始四处的劫掠时,多少寻常百姓也是在这绝望和胆颤地环境之后,门窗紧闭,一家人紧紧抱在一起,恐惧的度过了这半个夜晚。
那时,陈入进甚至还觉得得意非凡,因为他自觉地,自己该是一个了不起的棋手,而外头的乱民、良善百姓、京营官兵,都不过是他和皇兄所布置的棋子。
现在……他终于有了胆怯的感觉,他惶恐的寻到了一根柱子,扶住了柱子之后,方才觉得安心一些。
而就在这时,那外头匆匆的脚步更加的近了。
啪……
有人一推门,谁料这‘紧闭’的门经历了冲击之后竟是不堪一击,只一推,整扇大门便应声倒下,又是轰隆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