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公果然是至圣先师之后,是非分明,朕心甚慰,朕欲至济北,召各国以及大陈皇子钱盛会盟,不知圣公可肯同去吗?”
“吾……”衍圣公一点儿也不想去,他哪怕是一秒钟,都不愿和陈凯之打交道,在他的记忆里这陈凯之就是魔鬼,他一点都不想和陈凯之待一起。
可陈凯之‘盛情相邀’,这陈凯之给他的恐怖印象,实是太深,不过,他还是想要拒绝,于是心里想着理由。
可这时候,殿外有人道:“陛下既相邀,圣公自当赴会。”
众人一时错愕。
是什么人,竟敢帮衍圣公先下许诺,于是众人看去,却是学候张忠。
陈凯之抬眸,看了殿门的张忠一眼,笑了笑,接着看向衍圣公。
衍圣公心里很气恼,可这个时候也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张学候深知吾意,吾定当前往。”
“择日不如撞日吧,正好朕今日还要启程,不妨同去,有圣公相陪,朕这一路,倒也免去了寂寞,朕与圣公也算是旧识了,是不是。而且,朕还听说,近来,有诸子余孽活动频繁,圣公与朕前往,也免去了贼子侵扰。还有……”
陈凯之这一次,似乎是早有准备,他扫视了四周,淡淡道:“这曲阜,护卫太少了,朕会调一支军马至曲阜,保护着读书人的圣地,一切钱粮,俱都由大陈朝廷应付,圣公勿忧。”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
结合陈凯之方才的态度,现在突然又要调一支军马进入曲阜,这态度……已是不言自明了。
这大陈皇帝,竟是转眼之间,想要打破这曲阜的平衡,一旦如此,就等于是大陈想要彻底的控制曲阜,进而控制整个衍圣公府,野心昭然若揭啊。
那文正公不禁皱眉,忍不住又进殿,正色道:“陛下,此前各国早有约定,衍圣公府的护卫,由各国各自抽调护卫若干,负责曲阜安全,陛下若是调兵擅入曲阜,这有违当年的约定,何况,陛下如此,势必造成各国之间对大陈的……”
陈凯之面色一下子不善起来,冷冷的开口说道:“你竟敢这样的口气对朕说话。朕如此做,也是好意,从今日起,天下就已要大乱了,你还以为,这是当初吗?何况,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约定,既有约定,当初衍圣公府还有约定,说是各国若有不臣之臣,衍圣公府当声讨,那么,朕来问你,大陈的太皇太后,勾结诸子余孽,祸乱朝纲时,衍圣公府在哪里?那大凉国师,分明就是妖僧,蒙蔽大凉天子,执掌大凉国政二十年,诛杀皇族子弟,残害百姓时,衍圣公府,为何不声讨?朕知衍圣公府如此碌碌无为,乃是因为,衍圣公府并不敢得罪各国,生怕因此,而树敌。可若是不声讨,那么,又如何维护礼法,朕如此做,也是为了防止礼崩乐坏下去,从此之后,衍圣公府的背后,就是朕,就是大陈朝廷,是百万大陈带甲之士,有朕保护,衍圣公府便可以更加有力的维护纲纪礼法,不使天下陷入礼崩乐坏的境地了。”
声声质问令文正公无法回答,陈凯之见他回答不出来,继续说道。
“至于卿口口声声,说什么各国,各国若有什么意见,可以来寻朕,若使他们以礼待大陈,大陈自与他们永结秦晋之好,可倘使他们也如卿家这般,无故顶撞,朕亦不惜刀兵相见,好了,就如此吧,圣公,时候不早,随朕出发。”
那文正公,包括了殿门口诸多学官,有人诧异,有人心里翻江倒海,几乎每一个人都意识到,天变了。
原先平衡的格局,现在彻底的崩塌,而这平衡的局面一旦开始失衡,那么第一个坍塌的,竟是衍圣公府。
大陈皇帝此举,这是分明有挟圣公之意。
若是从前,各国肯定发难。
而今日,大陈天子如此不客气的宣称不惜刀兵相见,这就意味着,大陈可以为了派兵入驻曲阜,而不惜发动战争。
结合现在陈凯之有意干涉大凉国政的问题,再结合更早之前,陈凯之以数千精兵,直接平定了关中,十万关中军,如被摧枯拉朽一般,不过短短一月功夫,便如案板上的鱼肉。
这位大陈天子,显然对于现在的天下格局,已经十分不满,而且,已经打算彻底的打破现有的格局。
他召集各国至济北会盟,表面上,是为了大凉的事务,可现在细细思来,只怕……更像是想要奠定一个规则,或是建立一种新的关系。
学公们一个个骇然的相互对视,唯有那张忠,却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意思。
他能继续留在衍圣公府,靠的就是陈凯之这个后台,对他而言,若是陈军进入曲阜,对自己未必没有好处,反正自己是死心塌地的,将来陛下肯定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
衍圣公低垂着头,战战兢兢,他哪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双眼通红,想要据理力争,效仿文正公一般,恶狠狠的驳斥陈凯之,可他抬眸之间,却见陈凯之面上不容置疑之色,他的腰间,那炳学剑,还稳稳当当的悬挂在腰上,剑锋虽是敛藏,却依旧给衍圣公一股深深的寒意。
他不禁又想到了洛阳的那段耻辱,这陈凯之可不是人,他是吃人的魔鬼,若是自己反驳,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终于,他那骨头又软了下来,只是脑子里混沌的在想,指望着各国能够主持公道,只是在心里祈祷着自己可以早点脱离陈凯之的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