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若未觉,似乎也没有发怒,晏先生已迎面而来,看了陈凯之一眼,叹道:“陛下,还是太冲动了。”
陈凯之不置可否:“冲动二字,倒是言重了,其实那燕成镜到现在都没有明白,似他这样的毒蛇,无论他是郡王,还是他日成了大燕皇帝,朕一样将他视做是一条狗而已,朕最擅长的便是打狗,他们要战,便战,如此而已。怎么,燕成武如何了?”
晏先生叹了口气:“至今还未醒来,陛下,怕也要做最坏的打算。老臣倒是并非认为这清河郡王不该打,此等弑君之人,本就该千刀万剐,何况,还弑杀自己兄弟,只是,陛下,什么是礼呢?所谓的礼,可能对于臣民而言,是相互约束的手段,而对于天子而言,礼,是做给人看的,陛下的行为合乎于礼法,天下人看了,便会效仿,这便是上行下效,而对各国而言,天子对各国守礼,各国之间,也可以相互约束,不至双方到最坏的情况,譬如陛下今日待清河郡王,这固然是他无礼在先,陛下无礼在后,可在越楚等国眼里,便是陛下欺人了,各国能够心安吗?一个清河郡王,可以不在乎,可陛下该谋大局。”
陈凯之微微一笑:“朕记下了,下一次他若是还敢来,朕再以礼相待吧。”
“……”晏先生竟是无言。
还会有下次吗?
下一次,怕就是战场上相见了。
何况,人家还敢来?
晏先生也只是苦笑,不过,他和陈凯之,本就私底下交情甚厚,有时,对于陈凯之的某种任性,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凯之随即到了寝宫。
寝宫里灯火通明,几个御医正在悉心的照料着燕成武,燕成武的面色还是老样子,呼吸依旧是微弱,每日有人擦拭着他的身体,输液也没有停,而肚子上的外伤,却已开始愈合了,此前的腐肉,也已割去,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发展,可偏偏,他依旧还是昏迷。
陈凯之随即自寝殿里退出来,晏先生尾随着,陈凯之走在长廊下,突然道:“朕看到了方先生,方先生身边还有一人,这个人……想必就是杨家人了,他躲在人堆里,一定是在看热闹,这杨家,还真擅长于四两拨千斤啊,这杨家,倒是朕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他们挑动了燕人,其实本质上,是在反会盟。”
“反会盟?”晏先生一愣,随即点头:“不错,陛下会盟各国,而杨家人,实则也在借这一次会盟,背后撮合着一个不同的会盟。”
“一场反陈会盟,借此机会,天下共讨大陈。”晏先生忧心忡忡:“陛下,为何不立即动手,将那姓杨的拿了?”
“不急。”陈凯之淡淡道:“朕的心大的很,可不只在乎一个姓杨的,等着看吧,好戏要开场了。”
…………………………
燕成镜几乎已被人抬了回去,一路哀嚎,一到了居所,早有几个大夫来了,诊视之下,方知腿骨已是断裂。
他整个咬牙切齿,让大夫们正骨用药之后,外头的燕臣们则个个义愤填膺的来求见。
燕成镜咆哮道:“本王要他们,有何用?这陈凯之,当着天下人的面,这般辱我,本王即将克继大统,继大燕皇帝位,这陈凯之……”
“让他们滚,都滚!本王明日便回国中去,明日就走!”他脸色阴晴不定,面色泛黄,外头,却有人徐徐进来,燕成镜怒气冲冲道:“本王不是说了,所有人都滚,滚!”
这人却笑吟吟的道:“殿下,何必大动肝火呢。”
燕成镜龇牙,瞄了来人一眼,却见此人正是杨正奇。
杨正奇面带微笑,身后,似还站着一人,这人燕成镜有些印象,当初在大燕……是那方先生……
杨正奇笑吟吟的道:“殿下,且消消气,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之辱,虽是那陈凯之张狂的过分,可殿下越是如此慌了神,反而,就落入此人的圈套了。殿下,老夫是专程来看你的,你看,方先生也来了。”
燕成镜冷冷道:“本王要将陈凯之碎尸万段!”
杨正奇笑了:“是,老夫来此,也是为了如此。”
燕成镜侧目看着杨正奇,似乎对这个姓杨的,他多少还有些忌惮,于是脸色缓和一些,可脚上的疼痛,依旧令他额上冷汗冒出,他努力的忍痛,切齿道:“怎么,杨先生有主意?”
“殿下认为,这只是殿下和陈凯之的私仇吗?”杨正奇先是反问,随即苦笑:“罢了,还是请方先生来说吧,方先生实是令老夫敬佩啊,谁曾想,这陈凯之和殿下所发生的事,竟被料中了,方先生,请。”
方吾才只微微点头:“论起观人,老夫确实有一些伎俩,今日见殿下受此奇耻大辱,老夫也是感同身受。”
燕成镜冷冷道:“有什么话,请开门见山吧。”
方吾才道:“会盟之期,已是到了,现在各国的使节,包括了衍圣公府,也俱都已经齐聚济北,现在,岂不正是殿下申诉冤屈的好时机?殿下和陈凯之之事,各国都看在眼里,殿下不该回国,而是该等会盟之后,再作打算。”
“再不回国。”燕成镜怒气冲冲道:“本王便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