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光贤一呆,这个时候,火都烧到了眉毛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而百官们,现在又在侯驾,陛下竟要先去给太后问安,这……实是有些镇定的过了头,他下意识的道:“陛下,不如先去正德殿……”
陈凯之笑了笑:“急什么呢,朕是一丁点都不急,今日该来的,朕早知道会来了,有人就是要让朕不痛快,朕也不必急着要收拾他们,就算要收拾,那也等待着朕见过母后再说,还有,锦衣卫去洛阳宫外一趟,宣朕的旨意,就说读书人们心忧国家,他们的忧心,朕已知道了,而他们的陈情,朕自会和百官定夺,朕知道他们不肯散去,那就请让他们稍事等待吧,给他们送一些茶水,还有糕点去,莫要让他们饿坏了肚子,这几日天寒,也请他们保重自己,再告诉他们,朕也是读书人出身,他们今日的忧愤,朕能感同身受,嗯,就这些吧……”
此刻,着装已经完毕,陈凯之显得神采奕奕,随即举步,出了乾宁宫,便乘上了步撵,起驾至万寿宫,陈凯之至万寿宫外下撵,镇定自若,不疾不徐的穿过了重重的仪门和停歇,到了寝殿之外,拜倒,伏下身子:“儿臣陈凯之,拜见母后,母后昨夜睡得可好?”
长廊之下,陈凯之拜下之后,几个在万寿宫值守的宦官忙是将陈凯之搀扶而起,寝殿里头有人开了殿门,一个女官朝陈凯之行礼:“恭迎陛下。”
陈凯之随即步入寝殿,便见慕太后已是起了,不过显然,她满腹心事,外头闹了这么大的事,张敬早已是急匆匆的跑来禀告,慕太后岂会不知,此事的严重。
就算这只是读书人一时激愤,可这公然反对新政,势必引发天下震动,而读书人的事,恰是最棘手的,若是贸然答应了读书人们的请求,那么岂不证明陛下错了,陛下克继大统,好不容易稳定了天下,一旦错了,就难免引起天下人的疑虑,这对皇家的声誉,将有极大的影响,不只如此,陛下此前为了新政,提拔了这么多的官员,现在新政一旦废黜,读书人和守旧的大臣十之八九,定是会借此机会,请求陈凯之清楚这些‘奸党’,无论从哪个方面,这都对皇家的声望有着极大的打击。
而更难料的后果,却可能是陛下坚持己见,不肯听从读书人的陈情,那么,读书人会轻易散去吗?不散去,那么一直这样耗着,又会成什么样子?这会使更多的读书人愤怒,加入到反新政的行列,甚至一些地方州府,也可能借此机会上书,朝中想必,也早有诸多不满新政的大臣,会借此机会进言,到时,可就是一面倒了,不听,便是不能广开言路,此时天下初定,决不可这样耗下去。
除此之外,最后一条路,就是驱散读书人了,可一边要驱散,另一边呢,却是不肯走,自然而然,会引发剧烈的冲突,一旦……这个过程中有了死伤,那么更大的麻烦将会开始。
慕太后今日竟是没有梳头,显得披头散发,她料不到陈凯之会来,因为之前听到了钟声,便以为陈凯之这一刻,肯定是去正德殿了,可见陈凯之来了,不由道:“皇儿,此事该去见百官。”
这意思是,都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像从前那般,跑来这儿呢。
陈凯之行礼,道:“以往,儿臣在这个时辰,都该来问安的,今日固然与从前不同,可是礼不可轻废,国朝以孝治天下,现在读书人们说儿臣坏了纲纪和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中,有些不该遵守的,可以商榷着废黜,可有些值得提倡的,却必须坚守,外头的事,令母后担心了,这是儿臣的错,儿臣万死。”
慕太后叹了口气,随即道:“皇帝打算如何处置?”
陈凯之想了想:“先问百官。”
慕太后颔首点头:“若是百官也认为该废黜新政呢。”
“再问自己。”陈凯之回答道。
慕太后深深的看了陈凯之一眼:“皇帝自己是什么主意。”
陈凯之道:“若是儿臣觉得是对的事,就该去做。”
绕了一个弯子,又回到了原点,意思就是,虽说是问了百官,可陈凯之还会坚持新政到底。
“局面如何收拾?”慕太后道。
陈凯之道:“可以安抚,可以劝慰,可以罪己,可以缓颊,只要不触动新政,什么都可以。”
慕太后颔首点头,坚持是该坚持,可只要不触动新政的前提下,其他的事,都可以退步,陈凯之的心思,还算稳重,她随即凤眸一转:“可若是安抚、劝慰、罪己、缓颊,依旧无济于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