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目光微垂,脚下已经开始积水潺潺,这世间多少事,无论想或者不想,总必须有一个决断。
自存放着无双夫人的小冰窖出来,聂风轻“噫”一声,梦更是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自无双城建立便已经存在,自地面贯穿地底,延伸不知道有多长,被秦霜称作阴沉木的铁柱,赫然已经完全不见,而原本插着铁柱的地方多了一个大洞,看大小,正和铁柱的周径吻合。
砍不能断,烧不能熔,坚逾精铁,就算是无双城毁灭也应该能够继续存在下去的铁柱怎会突然碎裂?看满地乱七八糟爆为寸碎的残片,显是内部受到极大力量冲击方才造成如此后果。
在幻境的最后时刻,秦霜手中霜华剑气纵横,与关羽发出的“倾城之恋”狠狠对撞在一起,所迸发出的光辉叫人完全不能睁眼,那种惊天动地的力量,应就是造成眼前场景的缘由罢?
如果秦霜没有办法对抗“倾城之恋”,那么此际,他们三人只怕都已经随同那座传说中被关羽一刀毁灭的城池一起化作飞灰。
无双夫人所编织的幻境竟然也并非全是虚幻,那么这个新开出的洞口,沿而向下,又会通到什么地方?
这连梦也答不上来,无双城的历史太久,隐秘太多,就算是姥姥,也不过是一知半晓之中,在无双城默默无闻,付出一生,只为了守住华恩对无双夫人所许下的“义薄云天”,全然不晓其后两个女人的恩怨情仇,诡诈心机。
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那所谓的真相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触碰的。
对于阴沉木消失后留下的地洞深至几许,通向何处,秦霜或许知晓一二,但她显然没有兴趣,仰望向上延伸的漆黑通道:“风师弟,能否带我一程?”
意外温和的语气,竟似带着一丝软弱的商量,让聂风微微一怔,旋即心中升起怜惜,以秦霜的独立和骄傲,若不是万不得已,她绝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他们总是在秦霜坚毅的表现下,不自觉忽略了她荏弱的身体。自来到无双城后,秦霜还未曾好好休息过罢?又要思考如何破解无双夫人的幻境,大费心力,只怕早是精疲力竭,只是强撑罢了。
便是秦霜不说,聂风也是乐意效劳的,以他独步江湖的轻功,通道虽陡,再带上一个人也毫无问题。这与进雷峰塔时的情形大体相似,只不过是一个是进,一个是出罢了。
黑暗中,秦霜忽然轻轻靠上聂风的肩:“这些年,除了师父,风师弟你对我,也是很好的。”
聂风身法一滞,缕衣相接,温玉在怀,呼吸扫过耳测,微微的麻痒,这样的情形,聂风定力再好,也不禁绮念微漾,脑中闪回过冰窟中相吻的那一幕,明知秦霜不会察觉,先行上去的梦也看不见,聂风仍然感觉脸上发烧,真气运转似也有些不稳。连忙凝神定气,稳住身形,继续向上,秦霜只不过是情势所需,借他之力,就算是这样说,以她惯来的表现,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又怎么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但聂风的唇角依然忍不住上翘,油然而生地欢喜,这五年来,他不断的付出,她终究是看在眼中,记在心底,想起往事,心中更是莫名地温柔:“师姐对我亦是很好。不过,若是师姐懂得珍重自身,那就更好。”
秦霜轻笑一声:“好,或者不好,我记得,你说过,你所做的,不是交易。”
聂风无声地笑了,是的,他从来坚信,对一个人,感情的付出或者得到,绝对不是交易,而是用真心、热心、诚心去换。秦霜她总想算得清楚,不随便付出,也不奢望得到,而今,她应是明白了,有些东西是根本无法计算的。
“过去你很爱哭,我总是压制你,要你改。如果想笑而不能笑,想哭而不能哭,才不好罢?”秦霜微微一顿,又有些懊恼地道,“不过,我还是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哭,就算是小孩子,也不可接受。”
聂风强提一口真气,忍笑道:“师姐,这个关头,不要逗我笑,别,不小心,摔下去就不好了。”这段往事,她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却在隔了这么久才拿出来检讨态度,又坚决不改。叫已经长大不再爱哭的他听来又是好笑又觉温馨,他们所有人都变了,惟有她,永远不变。
“放心,就算是摔下去,就算是……”秦霜突兀地停口,聂风只觉肩上微沉,搂在颈间的手也有些收紧,“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这样突然郑重其事地保证,在秦霜身上少之又少,因为只要自她口中说出,便已经是一种肯定,又何需像旁人一般承诺发誓。
聂风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霜……师姐?”就算秦霜始终在他眼前未曾稍离,还是有些不被他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叫她这样怔忪不安,大反常态。无论是有关于他,还是她本身,他都希望知道,而不是再任她去独自承担所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