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祸临头’?又什么‘水淹灭顶’的?”正写着“检讨书”的魏忠贤,心一惊,手一抖笔掉地上;边弯腰拣笔边惊问道。“老弟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刚才是否去过乾清宫?”徐应元严肃地问。“你要告我实话。”
“着呀!怎么------”魏忠贤莫明其妙地答。“有什么疑问吗?”“您先别管,只告咱家实话。”徐应元继续冷冷地追问道。“是应召还是自去?去干什么了?”
“是皇上派小元子,宣召咱家进宫‘奏对’。”魏忠贤又如实答道。“还是为海盐贡生,今日上午早朝参咱家那些问题。怎么了?”
“奏对时皇上态度如何?”徐应元又沉吟着问道。“有未动气发怒,或其他弦外之音?” “奏对时崇祯态度是很严肃。是批评又非奖赏,态度严肃点亦很正常嘛。”魏忠贤回忆品味着道。“至于弦外之音嘛------对了。在咱家临出门时,他在身后又严肃追补一句道:回去后认真想想,明白什么叫为人臣子。回来后咱家就在反复琢磨:对方若予摊牌的话,就是势不两立,也就不会再说‘想明白什么叫为人臣子’一类话。到底怎么回事,您听到什么风声了?”
“‘想明白什么叫为人臣子’。这虽亦算句弦外之音,但却是句两面话,想咋理解都可以。”徐应元继续沉吟道。突又紧张地下意识向对方身边凑凑悄声道:“魏兄,情况是这样的:刚才我发现皇上去御花园,正在菩提树前同如玉皇贵妃密谈------”说到此更压低声“如此如此”这般一学说,当即调动起魏忠贤敏感神经。
“贤弟,这可不是说着玩的,皇帝手握生杀大权,要谁中午死就绝等不到下午。”魏忠贤先虽惊慌,后却又不无怀疑道。“我想还不至于吧?他奏对时还让俺想明白‘什么叫为人臣子’。说明他还认俺这个‘厂臣’,怎么一会儿就变了哩?不可能,肯定您听错了,即便他真提到‘下决心动手除恶惩奸’,又没提俺魏忠贤的名字,咋能就说是指俺哩?咱家现时正写‘检讨书’,这可是俺自进宫后,第一次主动认错行为。他崇祯亦不会不为所感吧?”
“哼呵,情况果真是这样,俺已如实相禀,听不听您自己着量。”徐应元冷笑一声道。“以吾判断,这是最后的时刻,亦是最关键时刻。所谓‘雷霆雨露莫非王恩’。您可千万别看走眼了。”
“那以你看怎么办?”看对方一脸严肃,魏忠贤却又慌了,便认真问道。“是听之任之,还是主动出击?”
“哼,嗨,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凉拌’!”徐应元亦冷笑一声开诚布公道,“‘听之任之’不是上策;‘主动出击’你已没这机会和条件。上策是赶快称病递辞呈走人吧。走快了许能全身而退;若走慢了,劝您老人家也就别走了。”
沉默。魏忠贤还在犹豫------“也许还没到最后关头?”他仍存侥幸心理地想。“如果能写份检讨书,以小的代价得以自保,那才是上上之策哩。”
“到底怎么办,你老人家在屋自己好好琢磨。本人告辞。”徐应元冷冷道。“可有一条,是留是走,千万别说俺来过您这里。俺这可是冒死相报。”
“不至于吧?”魏忠贤仍半信半疑道。
“不至于?我告您,就这世道,也就我徐某人还有点古道热肠;还能为朋友两肋插刀。”徐应元毫不客气道。“多少人现在是上赶着插朋友两刀呢!要不信您往这大明的官场上走走看,会否还有第二人前来会您?还是有第二家府邸大门为您洞开?出了这门您也就孤孤单单一人往回奔吧!”说罢当即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