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少林弟子,後来因为和女子私通被方丈处罚。实施杖刑的弟子刚好与他有私仇,把一百杖加成五百杖,打去了他半条命,又把他绑起来扔到後院,饿了四天五夜,他回寺的时候方丈非但不同情他,还斥责他几句,他妄图暗杀方丈,被人捆在麻袋里,扔到路边,又让人卖到了波斯去。回来的时候,他的左眼和右手都没了,用齿轮和银钩代替。然後他结合了少林武功和银钩秘笈,研究出独立的武学招式,自立门派。单则易折,众则难摧,有人跟随後,他越做越顺。开了赌场,发了大财,天天大鱼大肉女人环绕,倒是比以前要逍遥自在得多。这样的人,你看如何?”
禹翼眨眼:“一般般,跟其他人相比武功高点。”
“没错。所以这里的人武功再比他高,都会忌他三分。他自己放话说过,只要给他银子和女人,他肯杀亲爹,奸亲娘──当然,他爹娘早死了。”就算没死生出这种儿子也被气死了。
“当初他宁为鸡尸,不为牛从,这会又人性泯灭,何以如此矛盾?”禹翼问。
“正是因为矛盾,才会可怕。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麽。”施佰春耸肩。
“这样的人,竟然配了这样的名字。无求?不应是无欲无求吗?”
施佰春笑:“所以没有人叫他真名的,大家都叫他缺右眼。”
禹翼也笑:“这不是诅咒别人两眼都瞎掉么。”
施佰春看一眼曲悠延。他正用左手抓鸡,右手上的钩子唰的把整只鸡撕成两半,一口咬下去,满嘴是油。接著一杯酒下肚,喝得好不畅快。
再看看那帮肃静吃豆腐的少林弟子。
他以前曾经也是他们之中一员。无法想象。
但那些和尚吃斋念佛,却一如既往,清寂中带著点高傲。也不知是否施佰春太敏感。
那些名门中,多少有几个关键人物甚至整个教派是和邪教有勾搭的。邪教发展起来那得多快呀,吃喝嫖赌劫镖抢绑无恶不作,总比那些个烧香拜佛的和尚赚钱来得快。而且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年代,强者就是老大,官府摆那看的。於是正教里有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钱我要名,谁也不干涉谁。暗地里帮一把的,还可以分赃。
也不知道欧意如跟六师姐两人是干什么吃的?江湖越管越乱。
想当年所有邪教以血衣教为尊,别的小妖哪敢超次。
哪像现在啊,神马妖魔鬼怪都跑出来了,还往武林大会窜。
施佰春继续向禹翼介绍客栈里的人。
“那一桌坐的人,是秦然山庄的人。确切说,是山庄剩下的残骸。”
“残骸?”
“没错。看到他身边坐的女人了麽。”
“嗯。那是他的夫人麽?”
“她是秦幕。”
“他的女儿?不像啊。”
“他的女儿从小爱血衣教皆如萧大教主,只从皆如萧死后,她为此几乎发疯,她一直消沈度日。女人经不得伤神,稍微一点操劳,青春美貌就保不住了。”施佰春叹气,要不要告诉那妹子大师兄其实没死,只是嫁人了?施佰春被自己的想法恶寒了一下,还是不要的好。
“现在你再看窗前那个大桌。”
禹翼这才发现,最古怪也是最显眼的一个组合就在那里。
那一桌有五个人。四男一女,没有随从。
那女人不是女人。只是个姑娘。年纪轻轻,相貌平平,随便扔到人群中就会消失的小丫头片子。她甚至拿著筷子,在碗上叮叮当当乱敲,哼哼唧唧著要小二快上菜。
小二连连应声,反应也再平常不过。
这个太平常太普通的景象,扔到这一群人中,便显得格外不普通。
“这个姑娘什麽来头?”禹翼低声问。
“不知道。”施佰春道。显然,周围看她的人不少。连阁楼上的皆如城也都回头看著她。
“你都不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这里也该没人知道。”
“这可奇了。连小七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她是谁,不代表她就是小卒。你看她身边的人,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四个男人坐在她的周围。
那四个男人中,有两个的年龄很大,起码比另外两个大了三倍不止。而且,眼明的人一下就能看出,他们已经老得失去了伤人的能力。
这两个年龄很大的男人又是截然相反的气质。
其中一人衣服豪华得要命,里面一件薄薄的宫绫小褂,领口由上等纺绸制成。十根手指头有八根指头都挂著金戒指。原本是俗气得不行的东西,配在这慈眉善目的老人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合衬。
这人不像个跑江湖的,倒像个做盐米生意的儒商。
另一人个子特别小,小到像个畸形儿。外加他穿得比那豪华老人朴素十倍,几根稀疏的头发光光地梳在脑後,简直就是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