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只有四”金风说着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口气中,不是骄傲,倒是嘲讽的意味更重。
湛蓝太过震惊,分辨不出他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她的愚钝。她也的确疏忽了这一点,太后掌控朝政之后,对各个方面管制都极其严谨,就连护将的佩剑佩刀都是统一规制的。
金风继续朝着银库走去,仍是查看得仔细。他头也不会地说道,“完颜湛蓝,你似乎很不想本将军查到真凶。”
湛蓝脚步僵硬一顿,他声音冷冷地传过来,仿佛一阵阴风,让她毛骨悚然。
她完全可以断定,这样睿智、看人精准、武功超群的金风,不出两个时辰,恐怕就会查出,盗窃银库的凶手,是赫连恒身边的亲随护将,而主谋就是赫连恒。
冷冷的薄汗浸透了贴身的衣衫,她凝视着那抹高大的背影,胸口堵得喘不上气,脑海中又莫名其妙地闪过前世车祸之前裴恒把她护在怀中的一幕,一会儿又是赫连恒吸血的一幕,赫连恒陪她用早膳的一幕,还有他昨晚那样完美又恶毒的布局……剪不断,理还乱,纷杂的情绪,如鲠在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对那个与裴恒有着一模一样容颜的男人坐视不理。
而且,她不用深思,也能想象到,赫连恒得知南方百姓煎熬于瘟疫、洪涝、暴乱时,心急如焚,却有心无力时的痛苦。
米粮,药草,房屋,每一处都需要银两,一旦那些银子被追回,受苦的还是那些百姓。
她泪染双颊,双膝曲下去……
听到背后一声细微的噗通,金风抿唇吸了口气,站住脚跟,没有听到背后的动静,迟疑片刻,他狐疑转过身来。却不想,正看到湛蓝竟双膝跪地,一脸泪花,幽幽望着他。
微弱的光下,她不堪重负似地,俯首低头,华胜上垂下的一粒珍珠在光洁美丽的额头轻摆,她慎重地将额头贴在地上,一下,两下,三下……她重复着那个动作,不知疲惫似地。
金风忙转开视线,他腮骨隐忍动了两下,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打了一拳,心口莫名其妙地痛起来,这股痛让他恼怒烦躁,无所适从。
他又转回头来,她还是在继续着那个屈辱的动作……
莫名地,金风鼻翼酸涩,眼眶泛热,他倒是并非对湛蓝怜香惜玉,而是因为,她一个康辽公主,竟然会为宜周百姓而屈尊降贵,以皇后的身份,跪在他一个四品将军面前。
“停止!马上停止!”他冷厉的脸绷紧,双眸如刀,盯着被他低沉的咆哮惊吓的湛蓝,“完颜湛蓝,你这是做什么?若被旁人看到,只怕会说本将军以下犯上,欺负了皇后娘娘。”
湛蓝在地上跪直,眨了眨蒙着水雾的眼睛,模糊的视线恢复清晰。
“本宫从刚才跟着将军一路进来,就知道将军是聪明人,将军不冤枉本宫是吸血女妖杀人凶手,还原谅本宫前一刻对将军的羞辱,救了本宫一命,可见将军不但分得清是非曲直,还有侠肝义胆……”
金风不着痕迹地微扯了下唇角,“很多人夸奖过本将军,能说得如此声泪俱下,又如此动听的,倒数你完颜湛蓝一人!”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也正因为我肯定金风将军你是这样的人,我才跪在这里……”湛蓝又慎重地俯下头去,“恳请金风将军,即刻停止追查此案,南方百姓需要这批银两。”
她如此直白的恳求,反让金风不知所措,他僵冷地立在哪边,僵持似地俯视着跪着的她,终是无奈地落败,沉重无声地一个呼吸,心口仍是憋闷,“完颜湛蓝,本将军为何听你的?”
“一个池塘,有清水便有污泥,可如今,清水浑浊,污泥没顶,金风将军是这池塘内唯一的一株碧荷,又是自由之身,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南方百姓的状况,也定然比本宫更清楚,所以……”见到金雷带着人从金风身后过来,湛蓝适时停下话音,低头胡乱地擦着眼泪。
金风也听到身后的动静,瞧着她狼狈地姿势,三步并两步,上前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着痕迹地拂掉她额头上的灰尘。
金雷因他们之间的微妙疑惑一笑,带人正上前来,忍不住问道,“金风,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和皇后娘娘拉拉扯扯的?”
金风没有回应他的调侃,扶湛蓝站稳之后,说了一句,“走廊灯暗,皇后娘娘小心脚下,别再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