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总会说,她的青春就像是一张皱巴巴揉成一团的钞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美女,可却不懂得打扮自己。她还说,青春就是用来挥洒的。若是整日里死气沉沉,那么必然会辜负了大好的时光。女孩子在正值年华的时候,就应该活出自己特色。有风格,有格调的女人,才会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她说得这些,她都做到了。
只是她的死,却最终没有按照她所希望的那样来。
徐华把她的箱子交给了叶蔓姗和路瑶。那是安娜死前最后的嘱托。他的神色并不怎么好,形体更是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可他还是坚持着,坚持的等待着。
“安娜姐,不能成为役鬼吗?”
叶蔓姗沙哑着嗓子,紧紧抱住了怀中的箱子。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徐华就可以,可安娜却不行。
“他们,天生少一魄......”付雪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两女,又看向了始终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的徐华。他若是再不接受灵气滋养的话,就撑不了几日了。
两女替安娜擦干净了身上的血迹,缝上了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可那雪白酮体上好似一只只巨型蜈蚣的针脚,实在是算不得有多好看。
叶蔓姗捂着自己的嘴,再次忍不住哭了起来。安娜是多么爱美的人啊,如今变成了这样,心中定然是开心不起来的。她不知道少一魄究竟有什么影响,可她知道,安娜是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她替安娜换上了她最喜欢的修女服,又从她的箱子里,挑了她最喜欢的丝袜,搭配上了她一贯风格的长靴。
付雪看着那躺在床上的安娜,苦涩的心中闪过一丝宽慰。她总是这样子的,微勾的唇角,假扮着可爱。
叶蔓姗是不擅长化妆的,路瑶接过了她手中的化妆包,替安娜补了一个可爱风格的妆容。
“走吧!”
付雪长叹了一声,抱起了床上的安娜,把她放进了推车上的棺材里。她静静躺在里面,双手抱在胸前,攥着自己小小的十字架。
徐华抬手合上了棺材的盖子,将她绝美的容颜和那缕他永远都割舍不下的金色,彻底封存在了那黑漆漆的长盒子里。
这个纷扰的世界,再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她们推开了礼堂的大门。
礼堂中所有坐着的人齐刷刷站起了身。目送着一具具的棺材,从着礼堂的小门中推了进来,一个接着一个,有条不紊的排列在了礼堂的正中。
付雪带着两女走到了最前排的长凳前站好,她抬头望向那密密麻麻的棺材,心中忍不住一阵抽搐。六十四个人,六十四具棺材!
英雄碑上,从今天起,就又多了六十四个名字。
苏离站在所有棺材的正前方。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只是冲着众人挥了挥手。
屋外的细雨连绵不绝,雨滴落在礼堂的穹顶上,落在外面的草叶上,同样落在了众人的心底。他们紧紧攥着手中洁白的菊花,依次放在了棺材前的长桌上。
叶蔓姗静静看着安娜的遗像,低垂着自己的头,任由泪水再次打湿了自己的脸颊。泪珠滚落而下,砸在了手中雏菊的花瓣上,摔得粉身碎骨。
若是她就是聂翡翠,为什么就救不下安娜呢?
路瑶紧紧攥着叶蔓姗的肩膀,一双泪眼早已经变得通红。对于她来说,面前躺着的安娜远不是一个上司,也不是一个师傅。她对待路瑶的那股子亲切劲儿,早就把她深深折服了。
“走吧!别挡了后面的人。”付雪扯了扯叶蔓姗的衣袖。领着她们走向了长凳。
叶蔓姗其实一直对这些所谓的红白之事不太感冒。可真当她经历了之后,她才知道,在面对自己真实情感的时候,自己会是多么的脆弱。一个仪式,或许是活人唯一能为死者所做的了。那份心中的不舍,那份懊悔,那份痛彻心扉的折磨!
“我相信,在座的人有很多都不了解厌鬼的存在。正因为如此,你们今日才会站在这里。”苏离环视了整个礼堂,他看着面前密密麻麻足足几千的人影,深深皱起了自己的眉头:“阴阳渡,我可以毫不避讳的告诉你们,已经足足存在了几千年!而在这几千年之中,关于厌鬼侵扰的记录,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你们都是阴阳渡的精英!能站在这里的,都是组长,队长,以及未来的组长,队长。我苏离还真是高看了你们!你们能不能告诉我,面前躺着的这些,永远都只能躺在这里的这些人,是你们的什么?”
“他们是你们的至亲,是你们的战友!”
“我没空儿教你们什么是厌鬼!今天滚回去之后,都去材料室翻资料去!我要告诉你们的只有一件事。”
叶蔓姗看着台上站立的男人,看着他刀雕斧琢般的脸庞上,嘴唇翕动间,震怒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战争,开始了!”
叶蔓姗静静站在大礼堂里。只觉得那安稳平淡的日子,随着苏离的一句话,彻底离她远去了。往日里和安娜一同嬉戏,一同任务的那些场景一一浮现而出,让她止不住悲痛的同时,又让她分外察觉到那些日子的安逸。
原来她一直都觉得惊悚,或是厌烦的工作,现如今竟然成了一种安逸的存在。一想起她作为普通人时过的日子,她自己都觉得恍若是两个世界。
再也回不去,也不想再回去了。
一想到商场中那些成为负能量供应者的普通人,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苦笑。她不是什么卫道士,圣母婊。她身子小,身板儿弱,还真守护不了太多的人。照路瑶的话来说,好好活着就不容易了,哪里还有闲工夫操心别人?
她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记忆尽快的融合,让她真正的成为聂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