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里。
太皇太后心满意足地斜靠在罗汉榻上,腿间搭了一床长绒毯子,微阖了眸子闭目养神。
林嬷嬷侧身坐在她的跟前,轻轻地捶着腿,恭听太皇太后的吩咐。
一旁的熏笼上,放了几瓣干花,整个屋子里都弥漫出一股清雅的花香,沁人心脾,宛若是在浓浓春日。
“再托人给那廉氏带个话去,以后安分守己一些,别太张狂了,被人捉了话柄,凌烟在后宫里也不好做。”
林嬷嬷皆点头一样一样记下了。
“暂时将西厢房收拾利落了,让凌烟暂时委屈几日。毕竟呢,是打着伺候哀家的名号进的宫,怎样也好歹做几日样子,能不能讨得皇上欢心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林嬷嬷复又点头。
“想必今日皇上定然迁怒于皇后了吧?”
林嬷嬷轻轻地“嗯”了一声:“原本就有人在皇上跟前说三道四的,三人成虎,皇上就对皇后心里存了疑忌。今日皇后忤逆他的意思,怕是疑心更重。”
“疑心?那都是对哀家的疑心。他不敢对哀家表现出来,所以就拿着皇后作伐子。”
林嬷嬷不敢接话,太皇太后轻轻地“嘁”了一声:“自以为自己的翅膀硬了,可以不听哀家使唤,哀家便是要让她知道,抬起她来不容易,可是要摔了她,易如反掌。”
林嬷嬷踟蹰片刻,终于忍不住问:“您老人家如何就突然改变了主意,不为那褚慕白赐婚,反而将凌烟小姐接进宫里来呢?这皇后娘娘和凌烟小姐可是水火不容的。”
太皇太后缓缓撩开眼皮,瞅了林嬷嬷一眼:“难道连你都看不出来吗?”
林嬷嬷摇摇头:“老奴只觉得如今皇上与皇后情感一日比一日好,是件喜事。”
“原本呢,是件喜事,也是哀家喜闻乐见的。只可惜,那褚月华对皇上好像动了心思。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难保不是她在皇上跟前出谋划策。
她如今已经不受哀家掌控了,尤其是哀家递话给她,她的眼光就在常乐侯跟前逡巡了一圈,哀家便知道,她是在打侯府嫡长女的主意,她想先发制人,提出将那个凌曦丫头许配给褚慕白。
原本,是谁来嫁,并不是多么重要,关键是她褚月华对待此事的态度。她并未将哀家放在眼里!那么,她在皇上跟前得宠就是一把双刃剑了,稍不留心就会伤了哀家。”
“皇后今日不是顺了您老人家的心意吗?可见还是不敢忤逆您老的。”
“哼!”太皇太后一声冷哼:“她反驳了皇上并非是因为忌惮哀家,而是单纯不想让凌烟嫁给那褚慕白罢了。褚慕白上前自告奋勇,你没见两人眉来眼去,皇后急得差点失态。”
林嬷嬷吞吞吐吐道:“太皇太后是想让凌烟小姐取而代之么?”
“世事无常,这个也说不准。既然她不愿意听命于哀家,哀家自然是要考虑后路,有备无患。两人在侯府便不怎样和睦,常凌烟进宫,两人相互制约着,才都会拼了气力过来讨好哀家,寻求庇佑。
若是她仍旧不识好歹,让凌烟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毕竟,哀家这身子骨啊......有些事情耽搁不起。”
“看您怎么又乱说起来了?前几日太医请脉不是还说您身子好着呢。”
太皇太后无奈叹息一声,眉眼间的沟壑都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哀家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明年就是哀家的坎儿,哀家可不敢将赌注全都押在她褚月华身上。
褚月华竟然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义兄忤逆皇上,还是你说的那句话对啊,她太过于重情义,不够心狠手辣。没想到宫外的一场磨砺非但没有激发她骨子里的狠意,反而更加优柔寡断起来。
而常凌烟母女,哀家虽然看不上,但是这股锲而不舍,不择手段的劲头倒是令哀家刮目相看。那股比蒜泥儿还狠辣的心肠,正是皇后最为欠缺的。”
林嬷嬷顺从地点点头:“说实话,老奴啊,对这位皇后娘娘也是又气又爱。她心肠太软,当初为了个兰才人,就差点惹恼了太后和皇上,后来又为了一个君淑媛,跟皇上呕了一场气。多亏您老人家神机妙算,她方才放下身段来,迎合着皇上。好不容易两人有那么一点苗头,又重蹈覆辙。她咋是就不理解您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呢?”
太皇太后打个呵欠。脸上明显有昏昏欲睡的倦意:“这样自以为是,哀家懒得管她,就让她自己自生自灭好了。将来不受待见,无路可退的时候自然有她求着哀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