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之后,天空碧蓝如洗。
整座紫禁城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琉璃瓦上的浮尘混合着雨水淌下来,重新变得明净剔透。御花园里的花与草色泽都明艳起来,咄咄逼人的艳丽。
刚过了燥热的夏季,秋热似老虎,难得有这种清爽的天气,各个宫殿里的主子们纷纷涌出来透气,踮着精巧的绣鞋尖,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迈过青石板上的水涡,向着姹紫嫣红的御花园聚拢。混合着泥土湿气的空气里,又氤氲起百花的香气,以及脂粉的甜香。
常凌烟刚刚有孕不久,还未显怀,就已经穿上了宽松的齐胸襦裙。走路的时候,昂首挺胸,一手扶腰,一手抚摸着小腹,无时无刻不是在彰显她身怀龙胎的优越,已经将孕妇的架势学得十成十。
几位妃子们在御花园里偶遇了,常凌烟趾高气昂地炫耀着自己的龙胎,雅婕妤三不五时地附和一声,恭维之色尽显无疑。
泠妃最先看不得她得意洋洋的嘴脸,冷哼一声,一拧身子走了。
鹤妃与常凌烟虽然因为纤歌的事情十分不愉快,但是面子上还是能过得去,并不怎样针锋相对,对于常凌烟偶尔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只作充耳不闻。
御花园里的榴花有的开败了,有的刚刚初绽,依旧如火如荼,被雨水打过,鲜红欲滴,娇羞欲语。
常凌烟看着稀罕,挑拣开得繁茂的花揪下来把玩。枝头上有开得高的,就踮着脚尖去够。
鹤妃扬声提醒:“廉妃娘娘小心些,可别抻了腰。您可是有了身孕的,可一定要小心。”
常凌烟就从善如流,吩咐跟前的宫人们去摘,自己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看,指手画脚。
西面的方向,有一阵不小的骚动,间杂着杂沓的脚步声。
众人诧异:“出了什么事情?”
雅婕妤也好奇地向着那个方向张望两眼,不以为意:“咱们姐妹们也没人在那边住呢,听起来怎么像是乾西四所的方向?”
鹤妃撇撇嘴:“里面一群疯婆子,天天还不安生,时不时地闹腾出一点动静来。”
常凌烟如今已经不屑于与众妃嫔为伍,所以离得二人有点远,指点着丫头们取过树枝来摘花,捡着树尖上开得最火的摘。
鹤妃不放心地又叮咛一句:“廉妃娘娘小心地上湿滑,保重龙胎啊!”
雅嫔也殷勤道:“就是呢,这可是咱皇家的第一个子嗣,廉妃娘娘仔细些。”
廉妃一手扶腰,一手抚摸着并不凸显的小腹,听二人大惊小怪的劝说愈加得意:“本宫怀的可是皇上的皇长子,皇上寄予厚望,殷切期盼,我自然会小心翼翼的。”
话音也就是刚落,一道青色的人影从榴花树后面突然闪现出来,快得就像是一阵旋风一般,径直刮到常凌烟跟前,歇斯底里地一声尖叫:“你个贱妇,还我孩子!”
众人全都呆愣住了,猝不及防,没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人影已经向着常凌烟恶狠狠地扑了过去,将她一把推倒在湿漉漉的地上,翻身就骑在了她身上,开始拉扯常凌烟的衣服。
常凌烟跌坐在地上,就是一声惨叫:“我的孩子!”
不提倒还罢了,一说起“孩子”两字,那人更加歇斯底里。
那人影的头发有些蓬乱,满脸脏污,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宫装,枯瘦如柴,愈加显得衣服松松垮垮,极不合身。她骑在常凌烟的身上,一边动手撕扯,左右开弓,一边不住凄厉叫喊:“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是你抢走了我的孩子!”
瞠目结舌的雅婕妤这时候当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叫喊身边太监宫人:“还不快些去救廉妃娘娘,这是哪里来的疯婆子?”
那疯婆子听到雅婕妤叫唤,手下动作愈加粗鲁,撕扯不开就开始捶打常凌烟的小腹:“你们才是疯婆子,你们都是,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竟然连我未出世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你们都不是人。”
宫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开始拉扯那疯婆子。
那人身子看起来瘦骨嶙峋,气力却是不小,人被整个架离开,仍旧歇斯底里地叫喊,朝着常凌烟又踹了两脚,脸上五官扭曲,格外狰狞。
“哈哈,她没有怀孕,是假的,假的,你们快看,她连肚子都没有。”
常凌烟紧紧地护着小腹,扯着嗓子叫喊:“来人呐,救命啊!”
鹤妃慌忙上前搀扶常凌烟,见她扭曲着一张脸,下身已经有血迹蜿蜒,不仅骇得魂飞魄散:“快来人呐,廉妃娘娘不好了!”
此时常凌烟也害怕起来,望着下身的血迹,眼泪噼里啪啦地就落下来。
一旁被钳制的疯婆子尖着嗓门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然后又骂骂咧咧,扯着嗓门叫嚷:“皇上,快来主持公道啊,我已经为咱们可怜的孩子报仇了。”
疯婆子抬起头,凌乱成一团的头发下,露出一张满是仇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