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凌烟死了以后,陌孤寒自然不会将她葬进皇陵之中。月华差人到侯府报信,来接常凌烟的,是凌曦和韩玉初。
凌曦说廉氏得知噩耗之后,在府里要死要活,几乎折腾下天来。而常乐侯不想进宫,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来见月华,就委托凌曦寻一块地方将她葬了就是。
月华不知道,常凌烟的悲惨下场,给了廉氏究竟多么大的打击,廉氏由此有没有吸取教训,真心悔悟。但是常乐侯,心里肯定是不好受。
凌曦说当初褚陵川被害一事,常乐侯根本就不知情,如今得知了真相,同样也是悲愤交加,同时懊悔自己对不住月华母亲,更没有颜面面对月华,一夜白发。
对于月华而言,疼爱自己的长辈,如今也就只有常乐侯了。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对于常乐侯仍旧是满心感激的。
她想去探望常乐侯,但是也知道,见了廉氏,她肯定会将常凌烟的不幸算在自己头上,然后又是不欢而散,所以只是将一应补品交给凌曦,让她代自己劝慰几句,表明自己的心意也就罢了。
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祭奠香沉和初九,月华在褚慕白的陪同之下,重回枫林。
虽然枫林已经重新休整过,不再是满目疮痍,但是四处仍旧可见烧焦的痕迹。在大火中幸存下来的树木顽强地重新伸展枝叶,在焦糊的灰烬里探出一瓣嫩绿。
又是枫叶如火的季节。
被热血染红的枫叶红得愈加触目惊心。
香沉,初九,和香澈的坟墓守在一起,酒香缭绕,灰色的纸钱挣扎着扬起又落下,在脚底打着转。
月华安静地站着,听飒飒的秋风呜咽着从枝叶间盘旋,以往的许多情景便历历在目。
“看来,哥哥经常过来。”
月华望着光洁得一尘不染的墓碑难过地问道。
褚慕白点点头:“初九是个真正值得敬佩的汉子。”
月华知道褚慕白是在有意逃避一些事情,子衿都已经告诉了她,褚慕白自从枫林出事那日起,就一直郁郁寡欢,经常一人到枫林里来喝闷酒,对着香沉的墓碑发呆。
香沉是他心里淤积下来的一蓬尘灰。
“有些人,有些事情记在心里就好,慢慢尘封起来,不必经常碰触,尤其是,想起来就会令自己心痛的人。”
褚慕白默然片刻:“我对不起她。”
月华的鼻子酸酸涩涩,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哥哥,你知道吗?香沉偷偷地喜欢了你五六年了,从小就喜欢。”
褚慕白默然不语。
“我一直想把她留在你身边,让她代我照顾你。”
褚慕白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两下:“是我不好,辜负了她。我一直都记得,那天我骑在马背上,转身的时候,看到她拼尽最后的气力,为我们挡箭的情景。她甚至还努力地笑,那笑容就一直刻在我的心里,无数个午夜梦回里,都会一遍遍折磨着我。
那时候我在想,假如她还能活下来的话,我一定会娶她,做我褚慕白的妻子,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善良,而又对你好的女孩子了。”
月华的泪珠子再也忍不住,纷落如雨。
“傻哥哥,她对你笑,只是想告诉你,她不怪你,只要你逃离了危险,活得幸福,她就心满意足。她是想让你替她快活地活下去,而不是将这痛苦的回忆铭心刻骨一辈子。”
“我知道。”
“得到太难,而失去总是轻而易举。香沉的离开让我明白,好好地珍惜自己身边爱你的每一个人,永远都不要留下遗憾。
哥哥,忘了香沉吧,不要一直纠结在过去,好好地生活,珍惜身边对你好的人。你能够幸福地生活,不仅是月华,也是香沉的心愿。”
褚慕白伸手摩挲着香沉的墓碑,满怀愧疚:“好,我都听你的,我努力去做。”
月华泪眼婆娑,但是仍旧牵强一笑,转身看着香澈的墓碑,心如刀割。
“你打算怎样处置魏嬷嬷?”
她苦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已经矛盾了很久了,别的我都可以原谅她,但是唯独香澈的死,罪无可恕。但是我又总是下不去手。”
“我理解,魏嬷嬷看着你自小长大,情同母女,你如何能狠得下心?要不,交给我来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