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的燥热越来越狂妄,欲望充斥着整个胸腔,苏璃的双眼变得猩红可怖,理智游走在崩溃边缘。
面前的这道门,是道德的底线,是伦理纲常的分界。
一只手放在门上,他指甲死死抠陷进去,心里有两个声音不断交替。
——进去吧,里面有你最爱的女人,只要进了这道门,她就完完全全属于你了。
——不能进,她是你九婶娘,是你九叔明媒正娶的女人,你们之间隔着道德的鸿沟,一旦跨过去,会毁了她,也会毁了你自己。
——进去吧,已经失去了一个子衿,你不能再失去她了,这么些天被相思病折磨得还不够吗?
——不能进,爱她就该尊重她,你既然不准许任何人说半个诋毁她的字眼,为什么还舍得亲自伤害她?
进去吧……
不能进……
脑袋像要爆炸一样,苏璃突然抱头蹲下,一脸的痛苦狰狞。
体内的热浪一潮盖过一潮,一寸寸吞噬着他仅存的理智。
终于,他站了起来,那双眼已经彻底被汹涌而来的欲望占据,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嘭”一声,他重重推开门,径直朝着内室走去。
房内光线很暗,仅能借着窗口洒进来的月光看到床榻上的人侧着身,露出雪白的香肩,她睡得很熟,呼吸轻弱。
“晓晓。”
醉意加上药效一同发作,苏璃已经完完全全把面前的人当成了云初微。
他没敢掌灯,轻轻俯下身将她翻过来,低沉粗重的喘息声拂过她的面容。
灼热滚烫的双唇毫不犹豫吻了下去。
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他根本分不清楚身下的到底是晓晓还是子衿,他只知道,自己所有的欲望都在凶猛占有她的那一瞬得到了满足。
……
清晨。
云静姝睁开眼,浑身酸痛到快要散架,腿间尤其疼得厉害,像被什么狠狠碾压过。
动了动胳膊,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吻痕,象征着她昨夜被人狠狠疼爱过。
脸色突然变了,云静姝猛地坐起身,见到身下一抹刺目的红。
只这么片刻的时间,她仿若遭了雷击,整个人都忘了反应。
哆嗦着身子,云静姝看向旁边,男人赤裸着身子,一丝不挂地平躺着,他双目紧闭,好似睡得很沉,完全没感觉到云静姝的动静。
云静姝面部一下子狰狞起来,简直要发狂。
苏璃!
怎么会是他!
她明明吩咐了沈桃一定要把苏璃带去云初微房间的。
昨夜与苏璃纠缠在一起的人应该是云初微,为什么到最后突然变成了她?
她失身了,给了自己最讨厌最不想嫁的未婚夫!
这样骇人的事实,云静姝简直接受无能,她哆嗦着牙关,准备一脚把苏璃踹下去。
岂料她身体太过虚弱,用脚踹了半天也没能挪动他分毫。
云静姝泪如泉涌,一咬牙过后用手去推他。
这一推才发现不对劲。
苏璃浑身都是冰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云静姝心中大骇,颤着嘴皮喊了一声,“苏五少——”
没有人应答,小丫鬟们都不在,屋内沉寂得可怕。
“苏五少。”云静姝害怕极了,一面喊,一面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这一探,直接将她魂都给吓没了。
苏璃已经完完全全没有气息。
早就死透了。
“啊——”
东院内的一声尖锐惊叫,吓走了树上栖息的鸟儿。
云初微的房间距离云静姝的最近,尖叫声第一时间传到她这边来。
已经梳好妆的她站起来,叫上梅子和白檀,慢悠悠出了房门,又慢悠悠地在廊上走着。
云静姝的惊叫声还在继续。
云初微不用想也知道苏璃昨天晚上事成了。
只是她不明白,这二人既然是未婚夫妻,提前圆房也没什么,云静姝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失身于未婚夫了,第一反应不是应该乖乖闭着嘴巴想法子让苏璃尽快离开不被人发觉么?她一大早大喊大叫做什么?
梅子皱眉,“姑娘,奴婢怎么觉得这叫声不大对劲?”
云初微点点头,“我也发现了,走,咱们快去看看。”
来到云静姝房门外的时候,房门口已经站了几个小丫鬟,其中两个是云静姝身边的沈桃和秀菊,另外一个是静瑶太夫人身边的丝竹。
此时三个小丫鬟全都惨白着脸,身子抖得厉害,却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似乎在惧怕里面的什么东西。
云初微心神一震,难道昨天晚上出事了?
快步上前,她推开沈桃和秀菊两个,往里一看。
云静姝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面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简直是白到可怕,仿若阴司来的厉鬼。
云初微的视线再往下,见到苏璃躺在地上,身上裹着沾染了欢爱污秽物的床单,很显然是云静姝把他弄下来的。
看着苏璃那张毫无生气的死沉脸,云初微心中如遭重锤狠狠一击,转过身一把拽住沈桃的衣领,厉声问:“小五怎么了?”
沈桃早就被吓得不知所措,当下被云初微这么一吼,顿时哭了起来,“苏五少,苏五少他……没了。”
力道猛地一松,将沈桃推倒摔到地上,云初微顾不得梅子和白檀的劝阻,要进去看。
她是讨厌苏璃,讨厌他曾经对她的百般羞辱,讨厌他的死缠烂打,但她从没想过要杀了他。
他这会儿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对云初微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狠狠的打击。
“姑娘,您不能进去。”梅子会拳脚功夫,力道又大,紧紧拽住云初微不让她进去。
云初微双眼因为愤怒而发红,死死盯着早就吓得六神无主的云静姝,“你杀了他!”
她素来有原则,如果不是血海深仇,那么有的是千百种办法折磨对方,但绝不会是杀人。
昨天晚上被云静姝算计,她不过是想着将计就计让苏璃去往云静姝的房间,也好成全了这对未婚夫妻,绝了云静姝悔婚另嫁的念头,但她怎么都没料到,苏璃会因此死于非命。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云静姝浑身都在发抖,说话断断续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端庄大气。
她的确是想害云初微,也特地在给苏璃的那坛酒中加大了剂量打算让他死在云初微的肚皮上好以此退婚顺便坏了云初微的名声永绝后患,但她根本就没想到,苏璃会死在自己房里,甚至于,苏璃到底是怎么来的这间房,她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不敢问了。
如今人已经死了,也被这么多人发现了,云静姝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之前还没有人发现的时候,她想过要跑,可是浑身的酸痛加上心底的害怕,让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想到自己与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同床共枕了一夜,她就越发害怕起来,别的什么也不想了,一个劲尖叫。
静瑶太夫人那头也得了消息,迫不及待走了过来,当见到屋内的情况时,脸色一下子就白了,险些站不稳。
丝竹忙扶住她,“太夫人。”
静瑶太夫人看向一旁被梅子和白檀紧紧拽住的云初微,颤唇问:“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云初微脑子里一团乱。
听到静瑶太夫人的话,她转过身,尔后苦涩摇头,“娘,小五他……没了。”
浑身一震,静瑶太夫人本就惨白的脸再添一层骇然之色。
“怎么会……”小五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没了?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静瑶太夫人推开丝竹,看向云静姝的丫鬟秀菊。
秀菊抹着眼泪道:“奴婢二人也不知道,今天一早醒来就听到三姑娘的惊叫声,这才匆匆赶过来看,结果……结果就看到苏五少没气儿了。”
云初微胸腔内燃烧着一团愤怒的火焰,现如今云静姝是否身败名裂,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闹大发了,苏璃可是玲珑郡主唯一的儿子,苏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如今就这么没了,让苏府一档子长辈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用想也知道苏老太太听到消息会崩溃到什么程度。
“去帮三姑娘把衣服穿好,再把床褥和床垫拿出去烧了。”云初微对着秀菊吩咐。
秀菊马上拉着沈桃走了进去,一面心慌着,一面给匆匆给云静姝套上衣服,再把床上的一应物事撤下来。
“怎么了?”院门外传来云安曜的声音,他昨晚喝多了酒,到现在脑袋都还是昏沉的,然后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在苏璃房间里睡了一夜,而苏璃本人却不知所踪,紧跟着,他听到了东院这边传来惊叫声,这才马上赶了过来。
云初微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云安曜,“你就不要进去了,一会儿再去。”
云安曜满脸怒容,“你凭什么阻止我!”
云初微眼神发冷,“你妹妹在里面换衣服,你要进去看还是要帮她换?”
云安曜的声音戛然而止,悻悻闭了嘴,又见周围人的脸色不对劲,终究没能忍住好奇心,问云初微,“一大早的就有人大喊大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云初微唇瓣抿成一条冷线,昨天晚上想不通的事情,如今突然就豁然开朗了。
云安曜给苏璃喝的那坛酒,有问题,里面必定放了催情之类的药物,而且剂量还不小,苏璃这段日子憔悴,体虚得厉害,哪里承得住那么猛烈的药效,从裹在苏璃尸体上的床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污秽物足以看出,他发泄的次数不少,由此可见,他十有八九是死于精尽人亡。
而在这整件事中,云安曜充当了帮凶的角色。
云初微越想越怒。
早就让他别被人当成棋子使,他偏不听,如今出了事,他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一盏茶的功夫后,秀菊和沈桃总算帮云静姝穿好了衣服扶着她下榻,却没出门,只是坐在桌边。
云静姝到了现在都还是抖的,也不理会外面这么多人看着,抱着双肩,一双眼里溢满了泪花。
长这么大,她何曾亲眼得见过死人,与死人同床共枕,就更是头一遭了,最重要的是,她很清楚,苏璃死于她给他下的猛药。
所有的恐惧和害怕一瞬间涌上心头,让她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从身到心,没有一处不因为害怕而冷的。
云初微听到梅子说云静姝已经换好衣服,她再度看向云安曜,眸底的凛瑟之意,让云安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进去帮苏璃收尸。”云初微道。
云安曜惊恐地倒退了一步,“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清楚吗?”云初微气势咄咄逼人,“昨天晚上,如若你不要拿酒去灌苏璃,他就不可能会出事!”
云安曜觉得自己脑子反应不过来了。
什么叫如果他不拿酒去灌苏璃,苏璃就不会出事?
难道苏璃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索性不再问,一把将云初微推开,迫不及待地进了房门。
看到被床单包裹安静躺在地上的苏璃,云安曜整个人都软了。
“怎么……怎么会?”
云初微别开头,看向守在云静姝身边的沈桃和秀菊,“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外面请几个人来把苏五少的尸体处理一下!”
早就被吓得丢了一半魂的两个小丫鬟闻言,低声商榷了一番,最后由沈桃抱着床上撤下来的褥子垫子去烧,秀菊去前寺请人来帮忙。
其实外面的小沙弥们早就听到了云静姝传出来的叫声,只是碍于那是女施主的院舍,他们不好第一时间冲进来,所以才会一直在外面徘徊。
秀菊匆匆跑出来的时候,见外面围了一帮小沙弥,忙道:“小师傅们,苏,苏五少出事了,麻烦你们进去帮帮忙。”
小沙弥们一听,马上跟着秀菊进了东院。
云静姝已经被搀扶到了另外一间房,小丫鬟们也被云初微遣散了,又让丝竹扶着静瑶太夫人回房,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
唯有云安曜留在房里,替苏璃穿好了衣服。
小沙弥们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呆了。
其中一个小沙弥问云初微,“敢问女施主,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女客住的东院里面会出现一具男尸?
云初微平静地道:“已经让人回城通知苏府上下了,这件事与贵寺无关,不管如何,还请几位师傅一定要守口如瓶,一则为了贵寺的名誉考虑,二则,我想让我侄儿走得安心一些。”
小沙弥们纷纷双手合十,齐齐道:“阿弥陀佛。”
云初微看着他们,“方丈和住持大师想必还不知道此事吧?”
刚才说话的小沙弥应道:“早上听到这边有惊叫声,住持大师让我们过来问问,但因为时辰太早,再加上东院都是女客的住所,我们不敢贸然进来打扰,所以到现在还没去回话。”
“那好。”云初微点点头,“麻烦你们几个回去跟两位大师说,这边虽然出了点事,苏家却不会怪在贵寺头上,让他们都装作没发生就好,我侄儿的尸体,天黑之前一定会运下山的。”
小沙弥们又阿弥陀佛一番,这才相继离去。
云安曜守在苏璃的尸体前,眼中布满了血丝,见到云初微进来,厉声一喝,“到底怎么回事!苏五少昨天晚上还和我在一处喝酒,怎么今天早上就……”
“你们俩喝过的酒,我已经请人查验过了。”云初微定定看着云安曜,面色越发冷,“桂花酿里面有催情引,梨花雪里面有蒙汗药,这些,你作何解释?”
“不!”云安曜猛摇头,“我没有给他下药!”
“是不是你下的我不知道。”云初微语气冰寒,“但我昨天就提醒过你,别被人当成棋子使还不自知,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我能肯定的是,你那坛酒,害死了苏璃。”
云安曜脸色骇然,“酒?”
他突然想起来那两坛酒都是云静姝给他的。
难道是静姝?
天啊,苏璃可是她未婚夫婿,她怎么可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你是不是误会了?”云安曜怔怔看着云初微,“静姝她那么善良,平素连踩死蚂蚁都会心疼的人,怎么可能会谋害人?”
云初微冷嘲,“云静姝心地善良,不可能谋害人,难道别人就都心思恶毒会平白无故杀人了?”
云安曜一噎。
“你既然那么相信你妹妹,不如你帮她解释解释,苏璃为何会死在她床上?”云初微嘴角的讽意更甚。
云安曜抿着嘴巴,他也是男人,从苏璃尸体上的种种痕迹来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苏璃在死之前经历过一场纵情的欢爱,而这个房间又是云静姝的,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