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樽可怜兮兮地补充道:“我还以为换条路就没啥事了,结果回去之后我听说,那工地前段时间有工人失足跌死!我再也不敢去那一带了!”
两条路都夹着那工地啊,难怪了。
“你自己也怪作死的吧,大晚上不要乱提鬼神,被听见怪谁?”谢灵涯教育道,夜晚阴气重,最好是谨言慎行。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可能贺樽也真的最近运势比较低,否则那地方每天很多人经过,怎么偏偏他见了。
贺樽不寒而栗,搓了搓鸡皮疙瘩道:“别说了,剩下几张符都被我室友抢走分了,谢老师,我能不能再求几张符啊?”
谢灵涯哪知道自己的符真有用,他练习完胡乱一塞,翻了翻找出仅剩一张完好的给贺樽。
贺樽觉得谢灵涯画符不容易也不敢多要,千恩万谢,又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发零花钱……咳咳,不过我室友们约好了,回头一起来拜拜灵官。”
“好啊,欢迎欢迎。”谢灵涯哪会介意,他恨不得和贺樽说你每拉一个人来我给你分提成,憋住了,要做个正经道观。
贺樽照例在殿内上了香,才说自己是抽空出来的,还得回去上课。
谢灵涯把贺樽叫住,指着他喝净了的水杯道:“哎,对了,贺同学,这个水……你真的觉得好喝吗?”
贺樽立刻道:“真的啊,比我刚刚路上买的矿泉水好喝多了,绝对不是心理作用!”
孙富洋是一间报刊店的老板,没错,就是租了抱阳观外间门面的那个报刊店。他家就住在附近,最近不但天气热,不下雨,还老停水,搞得一家人心情都不是很好。
孙富洋已经三天没洗澡了,身上一股汗味,没办法,来水时接的那些水不可能够全家人生活、洗澡,都紧着小孩。他家本来一直是烧水喝,现在也换成了买桶装水,让节约的孙富洋怪不开心的。
这时候,旁边的动静引起了孙富洋的注意。他探头一看,已经关门几个月的抱阳观终于敞开大门了,新主人手里还拿着一卷纸。
孙富洋租这儿开店已经几年了,挺清楚这儿情况的。抱阳观原来常年就一个道士,王道长,香火十分冷清。几个月前王道长好像生病了,不知怎么的,平时看着精神极好,他都没当回事,回头却听说人已经去了。
这个道观,就交给了王道长的外甥,这就是现在开门的年轻人谢灵涯。
孙富洋和谢灵涯聊过,他知道他这些天都忙着王道长的身后事,还有打理一些道观内积攒的杂务,因为只有一个人,没法顾全太多,所以一直没开门。
现在看来,应该是忙完了吧。孙富洋在心里想,也不知道谢灵涯以后会怎么办,买了这儿,自己出家,还是招道士来?看这年轻人长得好又上过大学,应该……
这时候,谢灵涯已经把手上的纸张开,贴在了门边。红纸上是几个方正的毛笔字:免费井水。他小时候和王羽集学过一段时间毛笔字,因为坐不住,学得不精,写得只能说端正而已。
孙富洋一下想起来,抱阳观好像是有口老水井,现在天气这么热,到处停水,小谢开门给大家打水,也算是件好事,而且,说不定还能带点香火呢。
就是孙富洋自己,心里也想着,打一桶水回去,也好洗个澡,反正他家也不远。
谢灵涯好像知道孙富洋的想法一样,过来和孙富洋打了个招呼,说明了打算开门给人打水的事情,也让孙富洋要是需要自己去打。
孙富洋当然同意,打了个电话让家里人带容器来装水。
他在这里这么久,也只知道有个老水井,但并没有见识过井水,甚至一度以为那水井已经废了。
孙富洋的老婆拿了两个洗干净的油桶,装满了水,孙富洋一看,这井水透明清澈不说,还直冒凉气,油桶壁上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伸手一摸,更是一阵冰凉舒爽。
孙妻道:“观里清凉得很,尤其是井边。我问过小谢了,这水还能喝,烧一烧就成,不过啊,这两桶你先冲个澡吧。”
孙富洋不住地点头,总算可以洗个澡了。
……
孙妻回去的路上,碰到邻里,大家难免问起她这是上哪打水去了。孙妻如实说来,还让大家摸一摸这水,走回来还有些凉气呢。
这些天干旱,听说住得郊的还有上山打山泉用的,他们住在市中心也没法,这下知道离这里不远的抱阳观有口干净的水井,都活跃了起来,尤其是家里人多缺水用的,当即约好去打水。
另一边,孙富洋也大方地和附近的商店老板们分享这个好消息,谢灵涯和这些人不熟,他却熟识。有的人可能不住在附近,但是打点水放在店里洗手、冲厕所也好啊,反正就在旁边。
只是半天不到的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原本冷冷清清的抱阳观一下热闹起来。
这就是地理位置好的优势,一旦有什么好事,一下人气就高了。
水井旁边摆着一长溜的容器,有大有小,主人们则在旁边聊天,到了自己则过去装水,十分有秩序。如是旁边的商户老板,干脆让人帮自己留意,轮到了就在门口喊一声。
这院子里虽然没有种大树,但建筑的阴影面积也很大,阴凉舒适。
人多了,谢灵涯还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凳子给大家坐。
“麻烦啦,小谢。”有附近的人认识谢灵涯,便感谢一声。
谢灵涯笑了笑,又去烧水,泡了些茶来,给等待的人喝,顺便把镇在井里的凉水提上来。这下子,让大家对他和抱阳观的印象更加好了。
人们或坐或站在院子里,愿意喝茶就喝茶,不愿意的也可以倒另一壶凉白水。其实大多数人打水,都是带回去洗菜、洗澡之类,谢灵涯把井水烧开了递到他们面前,他们一喝才有意外发现。
咦,这水好像……挺好喝的?
无论烧热了泡茶,还是放冷了解渴,都很好喝。尤其是后者,大夏天喝一杯凉水,清,凉,甜,入口下腹,整个人都清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因为炎热黏糊糊的思维都被梳理得清清爽爽一般,豁然开朗!
许多人在这附近也许住了很久,但从来没踏进过抱阳观一步。直到这个契机,为了打水进来,才发现这里面看起来和外头不一样,古朴,清冷,有那么点闹中取静的感觉。
坐在这里面,喝着凉水,这些天积攒的燥热,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本来没有烧这井水饮用想法的人,都在试过后被打动了,这个味道,不比家里买的桶装矿泉水差,甚至好像还更好呢!
“现在这么清澈的井水少见了,我们小时候住在农村,井水都是直接打上来就喝。”
“对啊,现在不敢了,得烧。”
众人愉快地攀谈,等待在这种氛围中,流逝得飞快。
……
不是每个老头老太太喜欢广场舞的热闹,比如孙富洋的妈妈。
抱阳观水井开放后,孙老太就接过了排队的任务。限制用水还在积蓄,去抱阳观打水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旁边菜市场的商贩,还有缺水用的居民,现在排队已经要排比较长的时间了。
孙老太每天早早吃完晚饭,就溜达到抱阳观,把桶放在队列后,然后和相熟的人,乘着凉,聊着天,等排到自己了,再让青壮过来提水。
他们这些中老年人,反正也没什么事,平时也常常到广场散步,现在只是稍微挪动地点,在道观里边排队边聊天。这个期间,渴了,就喝点道观免费提供的凉白水。闲了,就买点瓜子。
——道观开始卖点瓜子了,虽然旁边也有便利店,但是大家要买基本都会选择在这儿。
不过短短几天,孙老太感觉自己都养成习惯了,溜达到道观来,乘凉,聊天,喝水。
“这个水,我们家现在自己也烧了喝,很不错!”
“呵呵,我昨天太急了,烧都没烧,直接灌了两口,挺好,也没事!”
“生水直接喝还是不大好……”
……
谢灵涯把又一大包瓜子拆开,放在托盘里。这几天他看书的地点已经换成了前院,没事烧烧水,卖卖零食。
虽然目前还没什么人进去烧香,但已经是个好的开始了。至少现在因为这些打水的人聚集,路人不像以前一样,进来看一眼都不愿意,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
谢灵涯更想招聘一个道士来了,他们的道观本来就没什么名声,大家愿意参观也不愿意烧香,何况做信众。连个道士也没有,只有他这么个脸嫩的刚毕业的大学生,也不怪没人烧香拜神。
不过招道士不是那么简单的,跟酒店招服务员不一样。除了他要付工资,对方得有道士证,是正规从业人士。
什么时候招得起正规道士呢?不说了,先多卖几包瓜子吧……
不清楚内情的人看这个卖瓜子的小帅哥,只以为是道观的常住居士,或者就是招来看生意的,还和他搭话:“这地方啊,乘凉倒是蛮不错的,我看好多道观都种树迎客的,你们观主要是种两棵大树,那风景就更好了。”
观主暂时空缺呢……
谢灵涯听了这话,说道:“大叔,我们院里有井,井水五行为阴,附近如果种大树,属于凶兆。所以只栽了些竹子。”
大叔嘿然,“你这小年轻……”
后面估计想说还挺迷信,但想到这里是道观就没说了。
谢灵涯笑笑不语。他虽然是半吊子,但早以前在某本抱阳笔记里看到过这方面的知识。
在风水中,水井的方位很重要,一口井打好了,对家宅有利,里面的水便是秀水;打不好,那就邪门了,里面的水可以是药水,更可以是溺亡人之水。
抱阳观的井是八卦形,寓意是金水相生,位置也取的是生旺方位。
据说打井之前,是抱阳观时任观主,亲自测算,打井的时间都精确到了时辰,可见慎重。毕竟,风水之法,得水为上。
而且那些人喝了后觉得很清爽,更不是什么错觉、巧合。一是打井的时候特意选过,水质确实很好,其次就是谢灵涯没事狂在井边念未食咒。
未食咒是《云笈七签》里记载的,书成于北宋年间,里面有很多经典。谢灵涯看了后就想试试,还真管用。
这未食咒的作用就是,饮食之前念这道咒,能够使饮食入胃,与神合气,还有助血液循环。
谢灵涯前些天补习笔记,在符咒和一些小方术方面下了功夫。他钻研下来也想到,不能老像发展贺樽那样去发展信徒啊,那速度得多慢,而且他自己都不是道士,归根结底是要把抱阳观弄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