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眼一瞪,方才就已然一脸不耐烦的巡警立马吊着嗓门嚷嚷起来:“嘿.......您倒还真是个不知足的主儿?实在话告诉你,就咱们费心劳力的破了这案子,抄回来的账款拢共也就这么点儿!真要是照着您那押票上头的数目赔,估摸着四九城里得有一多半人一个大子儿都得不着!这要是照着您说,该赔谁的不该赔谁的?”
“那也不能......合着方才您这位师爷吆喝的逢十赔一是这么个路数?那这也太少了不是?!”
“嫌少?嫌少您别要啊!外边大把的四九城爷们等着您发这善心呢!怎么着,麻溜儿的拿主意——是留下押票拿着这两块大洋回家,还是把您这押票拿走,您寻姓南的、姓熊的要去?要不然您本事大。您寻那逃出了四九城里的韩良品要去?”
“嘿.......我倒是也得能找他们要得着不是?!我说这位爷,姓熊的那死鬼左不过就是珠市口儿大街上一戳杆子吃八方的混混头儿,身无余财也都说得过去。可巡警局老早就查抄了南府的宅院、铺面,这姓南的可是四九城里有数的有钱人,那身家怎么也得够赔了这押票上的数目了吧?我可是听说,南家搁在城外面那几处庄院,太平日子就没人出得起价儿,哪怕是乱世年间也得是论车的金银才能拿得下来!这要是发卖了出去。那怎么着也不能就这点儿碎钱不是?”
“嗬,您倒还真是千顷地里一棵苗、可着四九城里。就您一位明白人不是?我说哥儿几个,这姓南的攒局诈赌,手底下指定是少不了捧场凑角儿的帮手,我可瞅着眼前这位就像!哥儿几个上手,先拿下了这位爷再问!”
“别啊........这位爷,我多嘴、我胡吣。我这就走还不成么.......”
正自吆喝之间,巡警局门外边却猛地传来了一个撕裂着嗓门的嚎叫声:“活不成啦.......活不成啦.......我可就死这儿啦.......”
伴随着这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响起,原本在巡警局门前还勉强成型的队伍顿时一哄而散。在人群散去后留下的空场中,一个憔悴异常的中年汉子一只手抱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另一只手却是抓着一个装满了盐卤的瓦罐仰着脖子喝了大半。再玩命价地将那瓦罐里剩下的盐卤朝着那半大孩子的嘴里灌了下去!
惊叫的声音,顿时在人群中响了起来。有与那中年汉子混得脸熟的四九城玩家,更是扯着嗓门朝那异常憔悴的中年汉子叫道:“我说成爷,您可不能这么着.......您再想想辙.......”
像是压根都没听见旁人的叫喊,那憔悴异常的中年汉子依旧不管不顾地将盐卤灌进了抱着的那半大孩子口中。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那喝了不少盐卤的中年汉子与那半大孩子已然瘫软在地,眼瞅着便没了几分活气......
很有些不忍目睹地扭头了脑袋,与那中年汉子混的脸熟的玩家无可奈何地闭着眼睛嘟囔着:“这可真是.......本想着是根救命的稻草,到头来却是索命的颈绳........”
同样扭过了脑袋,站在那名玩家身边的另一位半老汉子忍不住答茬应道:“谁说不是呢.......可话也得说回来,这逢赌七分险。腰子里头没这本钱,倒还真碰不得这赌局?”
“哪儿跟哪儿啊?这位成爷是我们街面上一街坊,老婆得了肺痨死了,撂下个儿子也染上了肺痨。家里头为了给这孩子治病,老早就折腾得净光,这位成爷是典押了房子凑了几个.......本想着能凭着这赌局捞几个救命钱,可没想到撞见眼面前这么个场面.......”
“要说这南沐恩可也真他妈不是玩意!攒局诈赌,可是把咱爷们给坑苦了!”
“我说这位爷,您是真不明白呀,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眼面前这事儿,八成在这双龙对赌的局里边占便宜、得好处的,就是巡警局里那些人!要不然.......您横是见过钱入官门还有朝外撇的时候?”
“还真是.......我都觉着今儿这事儿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您说巡警局干嘛要把这到手的银子朝外撇呢?”
“这不打的就是个堵嘴的主意不是?要不然,四九城里过不去这个年关的主儿,可就都得走了成爷这条道儿,那死的人可就得盖了大街了........”
几乎就在周遭四九城里玩家的窃窃私语声中,几名巡警局养着的帮闲飞快地冲到了瘫软在地的中年汉子与那半大孩子身旁,拖拽着胳膊腿、嘴里头一迭声地叫嚷起来:“得亏是早想着有人心气窄、得了找补还没够,非得拿着自己小命在这儿捯饬显摆!巡警局里可早备着大夫等着伺候您这样的主儿,就这会儿想死,且不能够呢......”
吆喝声中,刚喝下去盐卤的父子俩已然叫那些个巡警局里养着的帮闲抬进了巡警局的大门。可也才刚走到个能避人的地方,抬着那父子俩的帮闲顿时一边嘟囔着,一边朝着抬弄着父子俩人朝巡警局后院走去:“这又他妈俩.......我说那叫四海车子运尸首的主儿回来没有?这一大早的功夫,后院可都撂下五六个寻了短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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