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文远愁眉不展,离座踱步沉思。他的情绪也感染到了小蝉,诗作开篇四句,仅得一回闻,却让她顿生惊艳之感,此刻,她也觉得《春天花会开》其名大俗,一点儿也配不上“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的意境。她的眼波随着靳文远的脚步轻轻流转,竟是思考起该取什么诗名,才能配得上那四句宛若金石之声的妙诗。
靳文远蓦地停下脚步,把小蝉的神思也给拉了回来。只见靳文远单手微举,略带迟疑之色说道:“此诗,莫如……”
小蝉的呼吸霎时快要停顿下来似的,这是要重新取名了么?会是取名为何?纷杂的思绪刹那间纷至沓来,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花前月下,何处寄情……莫如,其名《春江花月夜》,以小蝉姑娘之见,这名字可有月下寄情之意境?”
随着靳文远开声发问,小蝉突遭解脱似的,身上的桎梏为之一松。她还在咀嚼“春、江、花、月、夜”其中所蕴含的无边景致,却见靳文远手捧一物,以请教的口吻说道:“此乃敝人拙作,请小蝉姑娘指点……”
小蝉忽地鼻腔酸酸的,这是诗人承认她的才学了么?从未有过的自豪充斥胸臆,若非是靳文远当面,怕是要泪水涟涟、痛哭当场。
“大王谬赞了,奴婢只是得闻佳作,喜不自胜,便说出心中所想罢了,不敢当大王指教之语……”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现在,在小蝉的眼里,靳文远全然不那么可恶了。
于是,公元二世纪的文学女青年任小蝉,手捧着靳文远递给她的大屏山寨爱疯手机,开始拜读诗人大作。只是,诗人靳文远所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强烈、也太持久,当她手捧爱疯,未及领略诗作全貌,却首先被读书软件设定的楷书字体震了一把。
“这是……这是……”
小蝉结结巴巴,全然问不出成意思的句子,楷书字体正是成自于这一时期,笔划中简省了汉隶的波势,横与竖的笔画趋向平直,结构上显得更为严整而规矩。见惯了汉隶的波纹起伏,在字体的形体美更进一步发展的楷书,无疑要大气磅礴得多。
“小蝉姑娘请看……”
靳文远提醒小蝉注意句子,别光顾着去揣摩字体,毕竟这不是手工所写,初看或许会被震惊当场,怕就怕沉浸其中,到时候只能领会到字体的工整、而未能感悟到书法大家笔走龙蛇所携带的“势”,最终还是会损害诗人靳文远的形象。
小蝉回过神来,冲靳文远歉然一笑,然后才开始逐句逐句咀嚼《春江花月夜》全诗。
《春江花月夜》毕竟是千古名作,作者张若虚一生虽仅留下诗作二首,却因为此诗,而被后世赞誉为“孤篇横绝全唐”。
小蝉的注意力很快被牢牢给吸引在手机屏幕上,片刻之后,沉浸其中的她,忍不住喃喃念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初见月……初照人……”
由于设定字体字号的关系,全诗到此戛然而止,再要继续阅读其后的诗句,需要以操作系统独有的手法翻页。小蝉不明白其中关窍,以为靳文远此诗到此结束,目光定格此处,竟是有着说不出的遗憾,最后也只能反复咀嚼“见月”、“照人”,好让这诗作的醇香沁入心脾、与她的灵魂合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