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人发放银两。
百姓们熙熙攘攘,山上山下排成数排,百十个彪形大汉帮忙分派,秩序一派井然。
领取救济的全是老老少少孤苦无依的贫民、乞丐,中间竟没混杂半个闲人。也是,邛海王早已订下章程,邕州地痞无赖胆子再大,也不敢和自个儿性命过不去。
山路上马蹄踏踏,步离、无殇驱车而上,远远望见山腰绿草地上铺开一张波斯毯,毯上盛呈珍馐美酒,一介白头蓝袍道人斜倚其上,身前有位紫裙美人手捧金盘殷勤伺候。身后一青衣少女则举着浅绿色油纸伞,轻盈的捏肩捶背。
不时有领到金银的百姓对三人连连作揖,三人只是面带微笑,并不说半句虚伪的话来。
轺车沓沓而上。无殇忽地一声惊呼,手指山上说道:“看,邛海王怎么那么眼熟。好像哪里见过哎。”
“能不眼熟么,咱俩可是天天见面的。”步离语气中有几分不满。这位邛海王还真和自己一模一样。
“你说他就长那德行,还是故意变化的。”无殇问道。
“以你的本事还看不出来。”步离讥讽。
无殇不满起来:“我又没有勘破幻术的法器,哪里能看清本相。”
“上去问问,他应该会说的。”步离自信的回答,此人既然号称邛海王,那么自己的面子不会不给吧。
轺车人流中穿梭,时走时停。
来来往往的百姓莫不满面欢笑,步离不无嫉妒的认为,这位邛海王太不仗义,好端端的抢了他借王为民家产赈济贫民的美事。
行进间身后铃铛响起,回头看时,山路上又来了个倒骑杂毛跛脚驴的邋遢道人,那道人身材瘦削,头发花白凌乱,发髻上胡乱插根树枝,此刻似乎还没睡醒,驴背上不停的打盹儿,灰色道袍上缀满补丁,背后背个诺大的酒葫芦。
身后有七八个老少不一的道者紧紧跟随。
人群让开,铃铛声里,跛脚驴一瘸一拐缓缓而来,步离面前忽然停下,望着他只是微微一笑,这一笑不要紧,见那模样更是不堪,麻脸上嵌个捶扁的酒糟鼻,满口碎牙充满黑渍,花白的山羊胡纠结在一起,也不知上面粘了些什么东西,唯有那双小眼精光闪闪,
步离看的心头一怔,此人金丹高层,倒也算个高手,这等人向来不屑于同凡人交道,难道他会是王为民请来对付邛海王的。
让他们上去,邋遢道人身后的弟子莫不望着他愣怔片刻,随后一齐看看无殇,都一言不发的上山去了。
步离笑道:“无殇妹子,这回都占了你的便宜,才少了许多争执啊。”
无殇不解,问道:“我可什么都没做,你能占我甚么便宜。”
步离道:“他们见我和邛海王十分相似,都怀疑我是他的同党,想发作时,又因为你修为高深,才不敢同咱们为难的。”
“难道他们是来找麻烦的。”无殇如梦方醒。
“一大拨人气势汹汹的,还能是来叙旧的不成。”步离不满的回答。
山路本来就窄,再加上步离说话根本不避人,邋遢道人若还听不到,能算得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么。
话音未落,邋遢道人远远一个哈哈,道:“小友修为浅薄,居然敢叫金丹修士妹子,哈哈,天下的道理真的都颠倒了,不过你二人只顾着游山玩水便是,这里的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这可拿不准,没准一时兴起,掺和进来呢。”步离扬声说道,他却是根本不领情。
邋遢道人登时语噎,只白他一眼,强忍着没有发作,跛脚驴上偏腿而下,急不可耐的蹿了出去。边走边喊:“嗨,那果子给留几个。老头儿来了。”
邛海王懒洋洋的伸了伸手,示意邋遢道者随意坐下。而道者身后七八个弟子却各据方位,呼喝道:“闲杂人等休要靠近。”
这声呼喝不要紧,领取金银的百姓躁动起来,有辱骂的,有议论的,谁愿意天大的好事被人破坏,山道间喧喧嚷嚷,眼见得有人要围将过来理论。
无殇叹息道:“这几个弟子傻了啊,无缘无故坏人好事。也不怕激起众怒,他们还敢对这些平民百姓下手么。”
邛海王若无其事,倒是邋遢道者挂不住了,正待发话,
步离高声说道:“诸位仙长不必为小事分心,你们忙你们的,分发金银的事儿就由我俩主持吧。”
话音未落,便主动上前维持秩序。
好么,他倒是唯恐天下不乱。
百姓们虽然不晓得这些人什么关系。但只要有金银发放,哪管得了张三李四,于是逐渐安静下来,山道上除了多几名修士。其余一切依旧井然有序。
邋遢道者见发了半天恨还不如人家一句话,气哼哼的从黄金盘里拿出个红灿灿的果子,几口下去。逐渐有了些精神,后背取下葫芦。十分随意的往下一倾,清冽的酒线流出。波斯毯上旋即出现个十分精美的景泰蓝酒盅,里面散发出淡淡的酒香。
“道友,请。”邋遢道者热情招呼。
邛海王也不客气,端起来慢慢喝下去,口中咂摸半晌,突地里惊呼道:“好酒,莫非是窖藏二百余年的汾酒。”
邋遢道人旋即眉开眼笑,连连夸赞道:“道友还真有几分眼光,尝尝这个。”
葫芦一扳,又有淡黄色的酒液倾倒在白玉樽中,
“有酒无肴,岂是待客的道理。“邛海王说道,随后漫不经心的伸手一指,波斯毯上寒风掠过,风过后,出现许多佳肴,细看时,竟都是邕州有名的小吃,有土笋冻、五香鸡卷、水晶肘子等等,促狭的说道:“大部都是荤食,也不知合不合道友的胃口。”
呵呵,这家伙也挺有趣,分明是在捉弄邋遢道者。
孰料邋遢道人浑不在意,果子随意抛出,乌黑的鸡爪子便伸将出去,捞起个烤羊腿张口就啃,边吃边含含糊糊说道:“我,浑天道人修心不修口,哪有许多清规戒律。”
此话一出,无殇恍然大悟,对步离低语道:“我说怎会如此嚣张,原来是正一盟的高人,正一盟受朝廷供奉,以维系天下气运自居,说白了就是帮朝廷对付咱们这些修士的。”
步离浑不在意,低声说道:“管他是谁,咱们只看热闹好了。”
你道他能对朝廷的人有什么好感。
“真要争执起来,你打算帮谁。”无殇仿佛有了动手的意思。
步离来了个含糊其辞,道:“妹子不必多问,步某自有主张。”
无殇知道这家伙就喜欢故弄玄虚,既然人家拿定主意,那么多问也没什么用处,于是嘟哝着嘟起小嘴,继续督促彪形壮汉发放金银,说是督促,不过山上闲看而已,百姓们只要有金银可拿,谁还愿意无故生事呢,倒是波斯毯周围的七八个弟子,一律环绕周边严阵以待,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
“请。”邛海王举起白玉樽,
“请。”浑天道人以葫芦相随。
二人还在客气,山路却熙熙攘攘,领取金银的百姓越来越多。
……
清源山左近天色忽晴忽暗,忽风忽雨,变化无常,见了几回乌升兔坠,云卷云舒,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天。
月光下,林木间清风飒飒。
邛海王懒洋洋站起身形,袍袖一挥,幽光闪过,忙碌了好几天的彪形大汉个个化成树枝、石头,散落在业已空空荡荡的草地上。
微笑道:“步某功德圆满,也该离开邕州了。”(未完待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