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画是什么意思?”那人目光一凛,声音顿时就高了几分,“你这是质疑我卖假画不成?”
“假不假不是我说的算,真不真也不是你说的算。”陆芷筠横了他一眼,“你声音大了也不能代表这画就没问题了。”
“你这小子说话真是会绕弯子。那依你这么说,这真假是谁说的算?难不成是你家公子?”那人不无嘲讽的说道,一副不屑的模样。“我这画收回来的时候,可是找了有名望的大家跟着去鉴定过的!你一黄口小儿懂什么?”
“哪一个有名望的大家这般的不负责任。”陆芷筠笑道,“这真假自然不是我家公子说的算,而是由这副画说的算!”
他走到画边上,指着画边缘,那边是装裱好的地方,但是稍稍的磨毛了一点,看起来是有年代的。
“这里!”她指着磨毛了的边缘说道,“这副画的装裱技艺并非前朝,而是咱们大梁朝流行的刷四道厚浆的制作手法。”
被陆芷筠这么一说,有好事的凑近了仔细的看了看,“还真的是呢!”大梁朝这样四道厚浆的装裱方式装裱出来的字画更加的挺括饱满。
“笑话!”那人顿时不屑的一翘嘴角,“难道就不能是我朝之人重新装裱过?你纠缠于这装裱之上,便将这画给否了是何居心?”
“好!就依你所言。”陆芷筠被他抢白了一顿,倒也不慌乱,她微微的一笑,“乐居山人是前朝初期之人,到现在也过了二百年了。这画倒是够沧桑的。”她点了点画面上些许的的污迹,还有折痕。
“那是!古画嘛,没有保存的一尘不染的。”老板又撇了一下嘴角,“这才能证明这画有年代了!”
“是啊!”陆芷筠笑道,“那我就请问老板找的是哪一家店装裱的?在座的都是字画商人,大多自家店铺就可以重新装裱古画,我且问问大家,古画重新装裱,第一步是什么?”
“这个不是很简单的吗?清洗啊!”有人立马回道,“保持画心的清晰,装裱古画第一步便是清晰,这是画,又不是其他的玩意需要包浆,若是画上有包浆,岂不是看不到画本来的面目了!那还赏玩什么呢?”
被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哄笑了起来。字画比不得其他古物,其他古物上若是生了铜锈,或者是被磐的起了包浆,那是好的,字画越是保存着的完整清晰,越是有价值。
“的确,大家都是内行之人。”陆芷筠顺着他的画说道,“既然是内行人,便要做内行事。这画既然被本朝内行重新装裱修复过,为何画心不曾被清洗。大家都是字画行的,这污渍应是一遍清水就能被洗掉的。还有这折痕,做的如此的刻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画是几经人手了。若是大家得了一副古画重新装裱,这些浅而易见的小毛病是不是会直接就顺手修复了?”
陆芷筠说完之后,大家纷纷再度将目光投向了那老板。
陆芷筠看起来虽然不大,但是说的对啊!既然是本朝翻新过,又重新装裱过,为何不去污,去折痕?
“便是这个,也不能就说这画是假的!”那老板怔住了,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道,“没准修复此画之人只想将画重新装一下,并没清洗呢!”
“好!”陆芷筠也不和他争辩,笑着说道,“你说的都有道理,那便请你再看看这画纸。”
“画纸怎么了!”老板再度怔了一下,脸色已经是很不好了。
“你说的不错,乐居山人的画存世不多,我也没见过他的真迹,他是以书法见长的。他的画若是有留存下来的,特别是晚年所作,的确是价值不菲的东西。”陆芷筠说道,“不过一个前朝初期之人,会将画画在本朝定州出的横版叩纸上,这就太值得叫人寻味了。”
“你胡说什么!”老板叫了起来。
“我可没胡说。”陆芷筠笑道,“你这做旧的磨毛边缘看起来是让这画比较有年代了,可是偏偏就是这里也露出了画纸的本来面目。整副画做的很真,就连这画上的题字也是花了老大的功夫去临摹的。学的很像,印章也看起来很真,乐居山人的印鉴在左下会稍稍缺一个很细小的口子,他连这等细节都临摹出来了,也是用了心了。不过若是我是他来做这一副古画的画,我会将画纸也一并用前朝存留下来的老纸。乐山居士隐居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对当时的时局不满,他晚年死的时候很惨,相传是被饿死在隐居的茅庐之中,所以他晚年所写的字均是用的他所隐居的庐州一带的普通生宣,而这副画却是画在了横版叩纸上,这种纸质地与生宣接近,但是颜色偏黄一些,最是受作假之人的喜欢,因为看起来这纸便是有了点年代的感觉。可惜啊,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之所以真假难辨,是因为缺乏了一双明辨真假的眼睛。”
陆芷筠说完,在场之人鸦雀无声。
裴重锦看着陆芷筠的双眸,她虽然脸上顶着春碧给她画的易容,不是本来的面目,但是他的脑海之中还是升起了她平日里侃侃而谈时候的容颜。
他发现陆芷筠平日里看起来十分的娇俏,就如寻常她这般年纪的姑娘一样,有的时候还会犯傻,看起来有点呆,但是只要说到她熟悉和擅长的字画等事,她便会显露出一种超越她年纪的成熟,她的双目宛若星辰一样会发光,那种光让她整个人也跟着熠熠生辉,光彩夺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