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擎没跟她掰扯是谁让他别说话的,眉目间冷峻不减,“消气了?”
“回家!”林潇月招手让车夫停下,提着裙摆要上车。
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苏擎没说什么,让车夫将马车靠边停,跟着坐了上去。
林潇月靠在侧壁上,双眼紧闭,还是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模样。
苏擎伸手从侧架里拿出一本书随意翻着。
他不太爱看书,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
林潇月假寐了会儿,没听到什么动静,悄悄掀开一丝眼缝,觑见男人正低着头,注意力全在书本上,她“哎”了一声,“刚才在大街上不是挺能说的吗?这会儿怎么一声不吭了?”
苏擎将书合上放回去,望向她,眼神似笑非笑,“月娘想让我说什么?”
林潇月彻底睁开眼,“哎哟,您是爷,想说什么还得请示我不成?”
苏擎扬唇,“我不过是随便夸了别人一句而已,你至于吃这么大醋?”
“七爷可拉倒吧!”林潇月直接泼他冷水,“您就是往府上纳十个八个姨娘,我都不见得会醋,更别提夸个已婚妇人了,有能耐,您再把她夸上天去?您看我醋是不醋。”
“那你生什么气?”苏擎眼底的笑意淡下去。
听大夫说孕期的女人心思敏感容易情绪反复,他想知道她是不是也这样。
成亲四年,林潇月无论做什么都是直喇喇的,瞧着有点没心没肺,在某些事上,他甚至无法确定她真正的态度。
像今日这样,他倒宁愿她是真因为自己夸了别人而生出醋意来。
“还能气什么,气我自己不如人呗!”林潇月小声嘀咕完,又似打了鸡血似的活过来,“不如人咱就学,我偏不信了,这天底下还有学不会的东西,我刚来苏家那会儿,不也什么都不会吗?这么多年,不说脱胎换骨,起码该学的我都有认真学,七爷觉得呢?”
像是没听到想听的话,苏擎的嘴角,明显往下垂了垂。
林潇月但凡再细心点,便会发现男人的脸有些黑。
“总有一天,我也得让你夸上一句。”她还在自顾自地说。
闻言,苏擎面色稍霁,“你不觉得有的时候,自己太过争强好胜了些?”
林潇月反问:“在你们这样的世家大族,不争强好胜,难道等着被人踩死捏死吗?”
苏擎:“……我的意思是,你的精力不一定要全部放在别人身上,还可以想想别的。”
林潇月托着下巴仔细琢磨了会儿,忽然眼神一亮,兴奋道:“我看见她抱了个娃,肯定是亲生的,等我的娃生下来,必须得好好教,不能输给她家那个。”
说完,邀功似的看向苏擎,“我这下把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七爷总该满意了吧?”
“……”苏擎面无情绪地望向窗外,“你高兴就好。”
“跟你说话就是没劲!”林潇月气哼哼地学着他把脸歪向另一边,不明白这男人动不动就黑脸是个什么毛病。
夫妻俩一路沉默。
马车停下的时候,林潇月直接打开帘子就要往下跳,腰上突然多了只大手将她给紧紧圈住。
林潇月还没来得及说句话,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要敢把我的种给跳没了,仔细你的皮!”
林潇月摸摸鼻子,“我这不是没想起来吗?”
除了刚开始那几天吐得厉害,后来就没什么太大反应,林潇月很多时候都忘了自己是个孕妇。
苏擎落在她腰间的大掌不由捏紧,“往后我不在,一个人不许上街。”
“没你这样的!”林潇月直接反抗,“成天待在府上,我都快闷得发霉了。”
这么大的府邸,只她一个女主人和几个丫鬟婆子,每天一睁眼就对着她们,看都看腻了,让他纳妾多招几个女人进来解解闷儿,他老是推三阻四,这会儿又限制她的自由。
林潇月觉得胸闷。
早知道,刚才她就别管那么多直接去见温婉了,既然都是已婚,大家把话挑开,没了那层隔膜,往后走动不是能方便很多?干啥非得要遮遮掩掩的?
等车夫放好了脚凳,苏擎才又出声,“下去吧!”
林潇月仔细地踩着下来,到大门前又止了步。
苏擎幽深的视线投向她,“出去一趟,连家门都不认了?”
“不是,我突然想回娘家了。”林潇月闷闷地说:“好久没见爹娘,挺想念他们。”
苏擎问她,“真想回去?”
“那还能有假吗?”
苏擎默然片刻,“一会儿让人备礼,明天一早启程。”
林潇月马上体贴道:“七爷那么忙,就不劳烦您了吧?我多带几个下人,回趟娘家不至于出事儿。”
苏擎莞尔,眼神要笑不笑,“刚巧这段日子苏家因为煤矿案受到波及,我暂时不用去衙门,有的是时间陪你。”
说着,目光在她小腹上停了停,“都快怀上三个月了,月娘似乎还是没准备好当娘亲呢!”
这话听着有点警告的意思。
林潇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忙狡辩,“我哪有,我就是觉得没个说话的人,闷得慌。”
“有我陪着也不行?”
林潇月没去看男人幽沉的目光,眼睛盯着脚尖。
她跟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苏家跟她娘家原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家族,嫁过来以后,她在这边一个朋友也没有,某些话题,只适合跟闺中密友聊,跟男人说不上,跟下人你又不能随便说,日积月累的憋闷,再加上孕期情绪容易波动,所以导致她每天都觉得烦躁,就想找个地儿找个人好好倾诉倾诉。
苏擎当然不会理解林潇月的想法,他打小在苏家就是最受排挤的那个,有什么好的,从来轮不到他头上,哪怕是原本属于他的,到最后都会落于别人手中。
有一种人,从小得不到的渴望,长大后便会疯狂弥补。
苏擎便是这种人,林潇月于他而言,就好似他小时候很喜欢却怎么都得不到手的那个陶瓷娃娃,他不准她消失在自己视线内,不准她突然离开。
以前这种“绝对占有”的心思还不是太明显,大概是最近她怀了身孕,想到自己就要当爹,即将拥有一个别人抢不走的亲生子嗣,所以彻底激发他内心积攒多年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