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直想骂娘,这活真不是人干的。袁术做主公的时候多舒服,革命的小酒天天醉,为什么我做主公就这么苦逼,有伤在身,大半夜的还不能睡?他看看灵床的袁术,忽然有些羡慕起他来。
糊涂蛋也有糊涂蛋的幸福啊。眼前有袁术,将来有阿斗,都说他们蠢,但他们却是在享受人生。
阎象也很累。在诸将大营里奔波了大半天,口水都说干了,嗓子都说哑了,还和杨弘大吵一通,成果却非常有限。诸将不是敷衍他,就是不见他,就是没几个人愿意接受袁术遗命,奉孙策为主,甚至有人直言他不忠,伙同孙策谋夺袁术的人马。
面对孙策,阎象很惭愧,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孙策什么也没说,让人端出准备好的饭菜。虽然没有酒没有肉,但热气腾腾。阎象一口饭还没咽下去,眼泪就出来了。他辅佐袁术这么久,好酒好菜吃过不少,却不如这一口热饭暖心。相比城外诸将不顾袁术新丧大吃大喝,一向以读书少为人轻视的孙策却能守礼而食,差距真不是一点半点。
等阎象吃完,孙策亲手奉上一杯热水。“先生,辛苦了一天,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事要麻烦先生呢。”
阎象接过热水捧在手心,苦笑着摇头。“将军,辛苦点我不怕,可我真的帮不上将军什么。我阎家在关中还算小有名声,可是和弘农杨家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诸将至少有一半人是杨家的门生故吏。”
“先生莫要气馁,那些人利欲薰心,就算先生舌灿莲花,他们也听不进去。”孙策微微一笑,附在阎象耳边低语了几句,又拍拍阎象的肩膀,抹去几片雪花。“这件事就拜托先生了,一定要办好。”
阎象瞪着孙策,张着嘴,一动不动,直到手心被杯子烫着,这才惊醒,连忙说道:“将军放心,这件事一定能办到。”他用力一拍脑门。“糊涂,我真是糊涂。哈哈,后生可畏,古人诚不我欺也。”他转身走到灵床前,面对袁术的遗体拱手肃立,垂泪道:“主公之明,非等闲人可及。有孙郎如此,主公,你可以安心了。”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袁权就醒了。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叫来侍女打水洗漱,一边梳头一边问起前院的情况。侍女一打开了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口,滔滔不绝的讲述孙策这半夜处理的事,说得眉飞色舞,仿若亲见。袁权有些意外,她是让人留心前面的事,一有情况就汇报,却没让人盯着孙策,怎么侍女知道得这么清楚?
“夫人有所不知,孙郎少年老成,不仅雷校尉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阎先生那样的智者都对他言听计从。昨天阎先生回来的时候还愁眉苦脸,孙将军后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立刻就高兴了,还对袁将军说他可以放心了呢。”
袁权将信将疑,却也平添了几分好奇心。她又问起黄猗,侍女立刻耷拉下了脸,没好气的数落了几句。这些侍女都是袁权从小留在身边的,一向不怎么看得起黄猗。袁术大丧之时,黄猗不去守灵,躲在自己的房间喝酒吃肉,这些侍女都非常义愤,自然没什么好话说他。
袁权倒是很淡定。黄猗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明镜也似,不需要侍女们来添油加醋。袁黄两家结亲,一是世家之间必然的联姻,二是黄猗想攀附袁家,却又名望不够,没能攀上袁绍那根高枝,只得勉为其难的娶了她。官没做成,有怨气也很正常。
一想到黄猗的事,袁权心里又不安起来,匆匆洗漱完毕,悄悄来到前堂。她起得太早,奴婢还没来得及清扫院子里的雪。袁权踏着厚厚的积雪,走过中门,来到前堂,袁权瞟了一眼西侧的屋子,却发现房门大开,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屋里却空无一人。她很是好奇,走到廊下,见雪地之中,孙策一袭白色单衣,正在玉树琼枝的梅树旁习武,不知道是什么拳法,没有一般人习武的杀气腾腾,却舒缓大气,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浩然正气。
袁权一下子看得入了神,静静地看着孙策一套拳打完,收式挺立于梅花之下。
天地之间,一片洁白。人如明玉,赏心悦目。梅有暗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