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狗,你上!”刘国栋果然大声喝道。
“是!刘所,您就瞧好吧!”杨二狗掳了掳袖子,狞笑着爬上坟头,毫不迟疑地向陈赵氏抓去!
“住手!”“混蛋!”“跟他们拼了!”
对过的村民们骚动起来,义愤填膺地向坟头这边逼近。刚才陈赵氏的草屋被拆了,村民们已经满腔怒火。这间草屋就修在坟头旁边,陈赵氏孤身一人,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挖掘机的大铲子一下子,没了!
容身之所被拆,陈赵氏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颤巍巍地爬上了大有的坟头。
人在坟在!
陈赵氏形容枯槁,两眼空洞,灰白的头发乱草一般。似乎来一阵风,就会把整个人吹走。
娘不会走的。娘要保护你。大有是好孩子,大有是烈士。除了娘,谁还记得你是烈士?
杨二狗着黑压压的人群,听着闹哄哄的叫唤,心里也是一阵慌,手僵在了半空。
“陈支书,你要讲政治,不要试图对抗政府!”刘国栋跳上了普桑,果断鸣枪示警!
“冷静,大伙儿冷静啊!”村支书陈皮实慌乱地站在队伍前头,伸开两手阻拦着。村民冲击政府也好,政府挖村里祖坟也好,都会让我一豆大的村支书无立足之地啊!我这倒霉催得我!
“动手!”刘国栋见鸣枪有效,轻蔑地一笑,随即咬牙切齿地命令杨二狗。杨二狗也是一咬牙,抓住陈赵氏的胳膊奋力一拉。
咦,怎么轻飘飘的?杨二狗奇怪地向陈赵氏去。往下拉的感觉,就像拉了一个稻草人。
“啪!”清脆一声响,陈赵氏的胳膊居然被拉断!
远处的村民听不见,陈赵氏也没有呼救,或者她已经没了痛觉。大有啊,娘对不住你,娘还是下去陪你吧……
赵甲第就在坟前,憨厚的脸蛋更加扭曲,怒不可遏地喊了起来,“老婆婆的胳膊断了!”
杨二狗也有点慌乱,扭头向刘国栋去。
“拉下来,送卫生院!”李国栋冷冷地命令道。两眼几乎要把赵甲第戳个窟窿,要不是碍着顾书记,老子早就撸了你了!
西凤村的老少爷们再也按捺不住,乱哄哄地往前冲。陈皮实使劲地拦着,喊声带出了哭腔,“要送卫生院啊!给陈婆婆病啊!刘所长,治不好陈婆婆,我西凤村可不答应!”
刘国栋向后了。黑色的帕萨特悄无声息,就像一头潜伏的巨兽,似乎随时会暴起伤人。不过,这巨兽就是我的坚强后盾!
“老婆婆的病,一定要医!坟地,也一定要迁!”刘国栋大义凛然地站在车顶盖上。为了平阳经济发展,我刘国栋赴汤蹈火,临深履薄,粉身碎骨浑不怕!
四个警察,八个协警,还有临时抽调的二十多个干部,全都神情紧张,严阵以待。大家手里都有家伙,但村民手里的家伙更长,人数还是十个打一个。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幸亏这不是山村啊!公务员真不是人干的……
村民们涌到坟前,终于被陈皮实阻住。土里刨食的艰辛,已经磨掉了农民的火气。如果不是祖坟在此,可能陈赵氏和她儿子的坟,早已被人遗忘。
政府要动真格的了,咱这小胳膊能拧得动大腿?
富贵从来险中求!杨二狗狠了狠心,拦腰抱起陈赵氏,迈着坚定的步伐,义无反顾地走下坟茔!
在刘国栋的示意下,三台挖掘机轰鸣起来,缓缓向坟头开动。巨大的铲子高举着,一下就能把阻碍平阳经济发展的坟茔铲平!什么都阻挡不了历史车轮的前进!
就在杨二狗走到墓碑前时,陈赵氏突然张口咬向杨二狗的胳膊!“啊——”杨二狗一声痛呼,胳膊松开,陈赵氏被摔落在地,至于骨头断没断,就不知道了。
陈赵氏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墓碑。
世界安静了。
“啪!”一颗浑浊的泪珠滚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大有,别怕,娘来陪你了!
陈赵氏费力地抬起上半身,脸上一丝温柔。或许是含泪的缘故,眼睛里居然也恢复了神采。
蓦地,陈赵氏猛地前扑,脑袋径直向墓碑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