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上三田耜来过大唐两次。
第一次待遇和这一次完全不同。
虽然只是个遣唐使,可是他几乎是倭国里对大唐最了解的人。
似李靖、秦琼、程咬金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他自然也是敬佩的。
倭国再如何,也没有狂妄到将大唐的名将不放在眼里。
可这一次,他发现这韩国公比自己还狂。
在倭国,人们确实擅长比武,许多的武士,将个人的胜败看的比性命还重,衍生出了诸多关于比武的流派,这绝对是犬上三田耜自傲的所在。
若你韩国公拿出秦琼、程咬金这些人,倒也罢了。
居然手指身边的这些护卫,还一副不屑的样子,而后来一句,你看我身边谁可以,来单挑。
这些人一看……多半确实应该是陈正泰的护卫。
那苏定方倒还有一些气度。
娄师德呢,更像是一个文士。
还有两个,分明就是少年,嘴上没长多少毛,傻呵呵的样子,这在犬上三田耜眼里,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当然……犬上三田耜是遣唐使,虽然受了挑衅,却绝不会因此和寻常的倭人武士一般嗷嗷叫。
倭人武士是可以动辄暴怒的,这其实是可以理解,毕竟岛国之中以武为能,他们的‘士’,不以文才见长,而以武艺的高低来分高下。
正因为如此,武士们往往脾气火爆,动辄就要做生死搏斗。
犬上三田耜却已开始和新罗遣唐使以及扶余洪互换眼色了。
他不是武士,总还留有理智,此时不能轻易答应,还是和新罗人,还有百济人交换一下意见为好。
新罗遣唐使显得有些犹豫。
可扶余洪却是有赞许的意思。
扶余洪已被逼到了墙角,大唐皇帝派了陈正泰这么个不着调的人来交涉,显然是想要逼迫百济答应某些不合理的要求,在这个时候? 若是能挑起倭人和大唐的矛盾,让倭人来出这个头,那么便再好不过。
见扶余洪的眼色? 犬上三田耜颇有几分动心了。
只是这韩国公身边的几个护卫而已……只要胜了? 可以扬眉吐气? 让大唐知道倭国的厉害,后面再谈事亦有底气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却谨慎的道:“只是这几个护卫吗?”
“当然是这几个护卫。”陈正泰笑了笑又道:“随你挑一个? 你的随员里? 想来多少个比武都可。”
这简直就是十分宽宏大量的条件了。
颇有几分诱导犬上三田耜犯罪的意味,不过犬上三田耜反倒显得更谨慎,有些害怕着了陈正泰的道。
他先盯着娄师德? 娄师德此人……倒是看着好欺一些? 不过年纪大? 唔……身材也是魁梧。
还有这苏定方……
还有那两个年轻人……这两个年轻人……看上去……
“只从这里挑选?”犬上三田耜试探性的又问了问。
陈正泰乐了? 不禁道:“我久闻倭人痛快? 怎么到了你这里? 却是如此的扭捏呢?我说的,就从这里挑选,随你挑。”
犬上三田耜听着陈正泰的话,火气又上来了,咬牙道:“可以? 只是我使团之中的武士……”
“你使团里来了多少武士? 都可以邀斗? 有多少算几个? 只要遵守比武的规则就好,你是喜欢一局一胜,还是三局两胜? 是七局四胜,是一百局五十一胜,都由你,免得说我大唐欺负你们弹丸小国。”
一听弹丸小国,犬上三田耜就不服气了,他颇有几分吐血的冲动,很希望给这陈正泰好好的说道说道,告诉陈正泰,我倭国自东而西,那也有千里。
可显然,陈正泰不想去听他的啰嗦。
“不知何时比斗?”
“你挑日子。”
“那么……”犬上三田耜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其实不担心比武,而是担心比武有诈,若是明日,时间仓促,自己锁定了这四个人,让陈正泰临时也换不了将,那么……真要对付这几个韩国公的护卫,岂不是手到擒来?
一想到此,犬上三田耜颇有几分兴奋,这一次倭国使团的规模最大,有僧人十三,武士七十二人,当初成行的时候,为了显出倭国的国威,确实精挑细选了一些岛上颇知名的武士,既然人选都由犬上三田耜来挑,规则显然也可制定,那么……他是赢定了。
不过,让犬上三田耜唯一担心的就是,若是倭人大胜,会不会引来大唐的恼羞成怒,直接断绝交往?
很头痛哪。
太伤脑筋了。
想了想,他道:“好,只是不知在何处比武?”
陈正泰道:“得找一个好去处,到时我命人来请。”
“韩国公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么此事便算是定了。”犬上三田耜道:“中途……不会有什么变动吧?”
陈正泰傲气地摇头道:“我乃韩国公,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是言而无信之人吗?”
犬上三田耜舒了口气:“既如此,那么……明日候教。”
说罢,他起身,鞠了个躬:“告辞。”
他率先出去。
扶余洪和新罗遣唐使也匆匆的跟了出去。
扶余洪走在他的身边,不由道:“犬上君,是否有把握。”
扶余洪心里其实有些担心,别到时……出了什么岔子。
犬上三田耜一听,勃然大怒,在陈正泰面前,他虽还是谨慎,可当着这百济人,就不同了。
他龇牙咧嘴道:“你是说,我国最英勇的武士,连区区几个韩国公的护卫都不如吗?”
扶余洪:“……”
“哼!”犬上三田耜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扶余洪见他发怒,倒也定下了心来,发怒才好,发怒才显得倭人有底气,只要大胜,百济就不至于如此被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