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夫征集的如何?”
一身朱红公服的史安在坐在堂上问道。
张楚坐在堂下,抱拳道:“禀大人,已征集三千民夫,正在抓紧操练。”
“兵甲可充足?”
“缺口不大,下官已将城中所有铁匠集中起来,全力锻打兵器。”
“粮秣可充足?”
“已备下足够封城三月的粮秣。”
史安在抚着清须微微颔首,似乎对张楚很是赞赏。
为下者,抛开能力这个客观这个因素,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人。
第一类,会主动去做工作,并且愿意花心思将工作做好。
第二类,上司安排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做得好与不好一概不管。
第三类,即使上司安排了工作,也是各种偷懒、磨洋工亦或者偷工减料。
在史安在的眼里,张楚就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第一类人。
没有那个上级不喜欢这一类下属。
哪怕这个下属,并不属于心腹、嫡系之列。
张楚对史安在这个上官也十分感激。
他知道史安在肯定没有看起来这般简单。
无论是提拔他出任郡兵曹,还是大力支持他推行各项军政,史安在肯定都有他自己的想法在内。
但他自己心头清楚,若非史安在一力支持他,帮他顶住各种压力、替他背书,他别说在锦天府内推行这么多军政,只怕连郡兵曹的位子都早已坐不稳。
优秀的上级和下级,总是相互成就的。
“下官有一事,斗胆向大人进谏。”
日常的汇报工作结束后,张楚起身向史安在一揖到底。
史安在:“但说无妨。”
“北蛮大军临城在即,但城中还有数万平民妇孺,若是城破,后果不堪设想……可否由郡衙出面,组织城中百姓撤离?”
顿了顿,他紧接着说道:“下官此谏,绝无怯战、畏战之意,下官敢向大人立下军令状,北蛮人至,下官定当率领麾下儿郎,与北蛮人战至最后一人!”
话音落下,官寺内一阵寂静。
史安在俯视张楚良久,忽然感叹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张大人,你是第一个向本官提及此议的主官!”
张楚头垂得更低了:“下官惶恐。”
史安在低叹了一口气,“你啊,到底还是太年轻!”
“本官何尝不知,留这满城老百姓在锦天府,一旦城破,雁铩、止戈、逐马三郡之屠城惨剧,立会临头!”
“但若是由我们出面组织百姓南迁,州府会如何看待我等?京城的衮衮诸公会如何看待我等?”
“本官知你是怜悯这满城老百姓,非是怯战、畏战,但其他人知道么?”
“他们想知道么?”
“本官岂能让尔等为锦天府洒了热血,再死于跳梁小丑的诛心之言下?”
张楚心头一沉,心道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
撤了这满城老百姓,只留下可战之兵,与北蛮人死磕起来也没有后顾之忧。
锦天府守肯定是守不住了,镇北军只剩下五万残部,这锦天府内民夫加上正规军,一共也才一万人,还有九成都是新兵。
这如何能挡得住北蛮十五万凶骑?
若是没有这满城老百姓拖累,到时候城破了,大军撤离也能没有顾忌。
保住了人,就算失了这座城,锦天府也还在。
但如果城没了,这满城老百姓也没了,锦天府,就真没了。
太祖爷的一项伟大战略,用在这里正合适: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张楚想得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