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忽地轻叹一声:“启瑄去边关四年了。我们也整整四年没见她了。”
郑家人被流放边关,去了一座边城小镇里安顿。按大楚律例,郑家男丁每年都要服苦役,女眷们也要每年为边军的士兵做衣服鞋袜。
比起裴家人,郑家人的际遇着实不算美妙。
去边关路途遥远,天气苦寒,一路上死了十余个族人。到了边关安顿后,平国公确实令人照拂几分。不过,也不能做的太明显。该服的苦役总是不能少的。
晋宁侯世子远不及裴璋有担当,没过半年苦日子,就生了一场重病。最后还是求了程望及时出手相救,才救回了一条性命。
不过,自那以后,晋宁侯世子也就成了半个废人。每日病怏怏的,做不得重事,也不能过于费心操劳。
如此一来,郑氏一族的重担就落在了郑清淮兄弟几个身上。
晋宁侯夫人时常向郑清淮哭诉,几乎哭瞎了眼睛。郑清淮也是个犟脾气,顶着亲娘怒斥不孝的压力,硬是不肯去平国公那儿走动求情。
还是平国公知道后,主动令人送了钱粮给郑家,又暗中将苦役和差役减少了三成。郑家人才得以继续苟活。
郑清淮日子不好过,朱启瑄的日子自然好过不到哪儿去。
晋宁侯夫人深恨儿子不听自己的话,时常寻朱启瑄的麻烦不是。妯娌们沆瀣一气,有意冷落孤立朱启瑄一个。
朱启瑄往日看着没心没肺俏皮伶俐,真到了逆境中,却展露出了惊人的坚韧。硬是撑了下来,在这四年间,还生了一子一女。
身为罪臣家眷,和京城通信十分不便。平西侯心疼侄女,时常暗中打发人送金银去边关。朱启瑄每隔三个月写一回信回京。
程锦容也曾接过朱启瑄的信。朱启瑄在信中绝口不提被刁难被排挤之事,也不提日子过的辛苦,只说些日常养孩子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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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朱启瑄,程锦容忍不住轻叹一声:“真没料到,启瑄这般坚强。”
周氏和康宁公主心有戚戚焉。
裴绣沉默片刻,淡淡说道:“谁也不是天生坚强。大难临头,想活下去,不得不坚强罢了。”
譬如裴璋,昔日鲜衣怒马,是京城最出众的少年俊彦。如今娶了女土人,做着山野农夫,要进山打猎,要亲自打点铺子,要领着一众族人活下去。
譬如裴珏,以前也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公子。现在会下田做农活了,一双手不知磨出了多厚的茧。
再譬如她,往日骄纵任性,不能受半点闲气。如今学会了充耳不闻,任凭谁说难听话都能微笑相对。
所有人,都在风雨吹打岁月流逝中一点一点地改变。
裴绣一张口,众人一同沉默了起来。
良久,程锦容打破了沉默:“你们不用太过担心。等我生下孩子,最多半年,我和贺祈就要启程离京,远去边关。”
“以后,有我们在,谁也不敢令他们受闲气。”
程锦容还是第一次对她们说起要离京的事。
康宁公主一怔,脱口而出道:“贺祈去边关领军,按着大楚惯例,家眷要留在京城,不可同行。你怎么能一同前去?”
裴绣也是将门出身,对这一惯例同样熟知于心,下意识地看向程锦容。
程锦容淡淡一笑:“我不止是贺祈的妻子,也是太医院提点,是大楚的五品命官。我向皇上进言,要辞去提点一职,去边关开医馆。皇上已经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