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车领着众人走了进去,里头还在修筑之中,很是简陋,还能看到那些忙碌的民夫和匠人们,噪杂无比,李左车对这些却视而不见,便安排了甲士让他们换取衣裳,领取身份牌,给他们安排休息和居住的地方等等。
程不识看到了同样来这里求学的张夫。
只是张夫并没有主动来找他说话,张夫那臭脾气,跟谁都不合群,此刻也是冷冷的站在众人之中,眼里满是对他们的不屑。
他们是按着寻常士卒的标配,一间寝室里共有六人。
程不识跟那位王君选择了同一间寝室,同寝室的另外几个人,都是从南边来的,两个来自楚国,一个来自吴国,一个来自长沙国。
众人很快就相熟,有甲士给他们送来了文书。
并非是什么兵法,却是兵学之内的制度,密密麻麻的,简直比行军时的纪律还要多。
休息和熟络了一天,次日启,他们就正式开始了在兵学的生活。
如今的兵学,只有他们不到百人,据说在民间的考核还不曾结束,因此新生还没有赶来,因为那些人还不曾赶到,课程不曾开始,他们只是开始了操练,也领取了不少的兵法,这些书籍都是李左车等人挑选出来的,他们分出了很多课程,将军事领域进行了详细的划分,在拿到那些兵法书之后,众人都开始了迫不及待的翻阅,其中不少兵法,在外头是根本找不到的。
很快,那些通过考核的学子们也被送到了这里,这里的人数顿时暴增,而那些士子们,面对这些因为特殊渠道而进来的将领们,还是有些来自本心的畏惧的。
众人到齐了,课程自然就要开始了。
而让众人感觉惊讶的是,他们居然要开始从军法开始学习,这让这些将领们不以为然,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基础了,可听到往后还要从最基础的行军布阵开始学习,他们就有些坐不住了。
“能否将课程分开呢?我们难道还需要去学习那些基本的东西嘛?我们谁不会呢?就是让我们上去讲述这些,都没什么问题啊!”
秦执将众人心里所想的告知了李左车。
李左车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他平静的看着面前的诸多学子们,“基础的,反而是最重要的...这些基础的,可都是我们这些人整理出来的,既然你们说全部掌握了,那我就得考校一二了....”
众人都鼓足了劲,李左车问起了基础的行军,从三人行军一直追问到了万人的行军,所询问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包括开路修桥,设立营帐,后勤做饭,把握前后军间隔,不同兵种的摆放,驻扎位置,行军方向的确定等等等等....最开始这些人还能对答如流,可当李左车的问题变多之后,这些人的回答就开始磕磕巴巴,大家都没有统一的回答,甚至彼此之间开始争吵了起来。
程不识认真的思索着李左车所询问的这些,这些最基础的行军,却可以分成如此多的分类来讲述,这是他过去不曾想过的,李左车所询问的问题里,有一些是他自己都不曾去考虑过的。
可这不是最令人惊讶的,最令人震撼的,是那位白发的王君,他就站在程不识的身边,每当李太尉询问的时候,他都能低声说出自己的回答。
虽然不算太正规,可无论什么问题他都能说出些自己的看法来。
这让程不识很是惊讶,看来这些年的征战,那位主将还没什么,倒是将这个副将给练出来了...别的不说,就这行军后勤什么的,绝对是被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都形成了本能的反应。
行军是由李左车来亲自教导的,夏侯婴则是教导他们平原运动战,赵佗教他们山地战,宋昌教守城战....甚至刘长都来了一次,教他们怎么统帅骑兵打仗。
“找到敌人的将旗,然后冲过去!砍了对方的主将!
!”
当刘长讲述自己的兵法的时候,全场只有张夫在激动的鼓掌。
此兵法深得张夫之喜爱。
然后下课后他就被李左车带出去抄写兵法去了。
赵佗甚至语重心长的告知众人,皇帝的兵法只能听,做好防备他这类将军的准备,自己却不要冒然采用,否则会出大问题,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用得起的兵法!想练这样的兵法,可以先去举鼎,要是能举起来,随便去练!
兵学如火如荼的为大汉培养着优秀的将才。
而太学里也并不平静。
在这一年的冬季,太学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起来,这件事也颇为荒谬,有人在上林苑砍柴回来后,说在上林苑看到了麒麟...刘长倒是不在意这个,可这在民间却闹得沸沸扬扬,儒生们认为,麒麟是仁兽,非明王不出,这象征着当今的天子乃是仁义的君王,故而有麒麟现世,应当将这一年记录下来,让后人明白这一年有仁兽出没,乃是圣天子在世的铁证。
黄老学派却认为:儒家信口雌黄,不务正业,以妖言惑众。
两个学派迅速开战,发起了全面的辩论,就围绕着圣天子。
最开始只是弟子们的争辩,可渐渐的,诸多大家也开始轮番下场,双方打的不可开交。
双方的报纸更是极为激烈,黄老辱骂儒家是武最余孽,而儒家说黄老是不识王教,黄老说儒家编造祥瑞,儒家说黄老不敬圣王,这次辩论之激烈,是前所未有的,太学的火药味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几乎说出名字的大家们都参与了这次的辩论。
长老爷坐在厚德殿内,面前放摆着几个大学派的报纸,吃着牛肉,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禄,你怎么看啊?”
吕禄摇起了脑袋,“我看不明白,不过是乡野的传闻而已,何以吵得这么凶呢?”
“哈哈哈,你个榆木脑袋,你以为他们是在吵麒麟?”
“他们是在争夺话语权呢!”
“儒家这是在老二的位置待不住了,准备从黄老手里抢走话语权,又怕这样的事情会激怒我,所以冠以圣天子的名义,只要我同意他们,纪念这一年,设立一个年号,那往后儒家就要开始在各个领域里与黄老争夺话语权和解释权....黄老这是不愿意被儒家反超,所以在全力反击。”
吕禄皱起了眉头,“黄老学派势力极大,可现在,怎么感觉被儒家打的焦头烂额,无法还手呢?”
“黄老势大,可儒家这些年里,人才辈出,凭借着当初叔孙通留下的启蒙基础,势力大增,你看看民间出身贫苦的那些士子们,哪个不是学儒家的?黄老终究还是局限在这些贵人士子的身上,在民间的势力早就被儒家给超过了...”
“况且,太子还没有出手,黄老才被压制,若是太子和那些门客出手,儒家就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了。”
吕禄又问道:“那太子为什么不出手呢?”
刘长瞪了他一眼,“你们家的脑子都长我阿母身上了....儒家说麒麟出现是因为朕这个圣天子,安那个竖子要是亲自出来反驳,说我不是圣天子,那天下人如何看待他??自己否定自己的阿父?这不是大不孝嘛?他哪里敢出手?儒家还真的是厉害啊,就找准了机会,知道太子不敢出手,直接开始压制。”
吕禄只觉得有些头疼,“臣不太喜欢这些事情,想来就头疼。”
“可这些事情很重要啊...这是路线之争,哪个学派势大,庙堂的政策就会偏向哪个学派...这还是挺重要的。”
“那陛下准备怎么办?要支持儒家?还是要支持黄老?”
刘长眯起了双眼,“今日儒家说有麒麟,象征着明王现世,朕若是认下了...那明日,儒家要是说有凶兽,象征着恶王现世,你说朕要不要认?”
“臣明白了。”
“不过,儒家在启蒙事上立下了很多的功,在民间的声望也越来越大,对他们不能强势镇压...还是通过学问来解决他们的问题吧,我很厌恶儒家搞这样的东西,不让他们讲天命,他们就开始讲麒麟了...本以为黄老求仙就够荒谬的,没成想这儒家还更荒谬,哪来的什么麒麟啊...这样吧,你稍后去找申培,告诉他,让他带着麒麟来见圣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