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感觉有点眩晕,摆手道:“汝先安顿歇息,随后再见面。”
奴仆立刻道:“客人请。”
信使只能揖拜道:“仆静候将军召见。”
堂叔见状,放下诏令,伸手把书信要了过去。
夏侯玄的神色十分怪异,似哭非笑,“阿妹对司马师死心塌地,我只要说司马师一点不好,她便要与我争执。”他渐渐地情绪开始失控,顫声道,“我与司马师关系不好,或许反而是因为联姻,我妒忌司马师!阿妹对他太好了,比对自家兄弟好百倍。”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非常珍稀的一只玉碗,别人拿去装狗食、还顺手给摔了!比那更甚,因为无论什么物品、也无法与亲人相比。
堂叔看罢,问道:“此事是真的?”
夏侯玄摇头道:“我想看着司马师的眼睛,当面质他!”
但他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否则不会如此反应。
除了秦仲明说的理由、有道理之外,还有一点最重要,秦仲明一个几乎毫不相干的外人、怎会知道这些事?若是空穴来风,秦仲明怎么能忽然想到那些陈年旧事?
必定是确实有司马家的人泄露密事,有迹可循,外人才能察觉!
“司马师!你他嬢的不得好死!”夏侯玄在地上走来走去、完全上头了,使得他一个名士、已经骂出了脏话。
夏侯玄忽然道:“这里正好有殿下的诏令,堂叔也想起兵?”
堂叔夏侯霸愣了一下,不动声色道:“先试试说服郭淮。”
夏侯玄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又忽然看到桌案上摆着司马懿
的书信,便“呸”了一声吐了口唾沫在上面。
夏侯玄本来就是性情中人,爱恨都很清晰。这会他想起,这几年与司马懿保持着书信来往,以姻亲的关系继续相处,还为了司马懿的事、几次劝说过曹爽。夏侯玄顿时感觉腹中一阵翻滚。
……郭淮虽是雍州刺史,位居夏侯玄之下,但他得到的重视更多。估计司马懿、王凌、秦亮等人都知道,郭淮一直在西边当官,在当地的人脉不是夏侯玄能比的。
不仅郭淮收到了诏书和书信,连他的妻子王氏也收到了信、不止一封。
王凌的书信是给郭淮的,自然是晓以大义和情分、约他加入大事。而给郭淮妻王氏的信,却是两个小辈,秦亮与王令君的手笔。
秦仲明在长安的时候,好像与他的外姑婆相处不错,在信中叙旧,还提起祁县老家的竹林之类的细枝末节。看似不相干的内容,实则应该是表明他很重视外姑婆、连闲聊的细节也记得。
当时郭淮不想秦亮回去乱说话,专程叮嘱妻子劝说秦亮,王氏有求于人,自然对秦亮会比较殷勤,如此二人相处得不错。
如今处境已反过来了,秦亮想让王氏劝说郭淮,于是在书信中十分讨好。
王氏果然来劝郭淮,要郭淮起兵帮助王家,因为这种事姻亲也脱不了干系。
但郭淮考虑到、他与司马懿共谋过一些密事,司马懿应该还算信任自己。什么脱不了干系,似乎没到那一步。
主要的疑虑,郭淮也对妻子明说了:“王彦云赢得了仲达?”
王氏道:“二哥也是能征善战之人。”
郭淮却摇头道:“舅兄老了!我刚得到消息,扬州精兵的兵权,竟在秦仲明之手,舅兄是不是糊涂了?”
王氏的神情有点奇怪,问道:“秦仲明不是善军谋吗?他在秦川中还立了大功。”
郭淮道:“带几百人,与统率几万人,能比吗?秦仲明才二十多岁,何时带过那么多兵,何时打过大仗?汝是妇人,不懂这中间的区别。”
王氏脸色苍白道:“若二哥失败,会被灭族,我也会被杀。”
郭淮道:“那我们也没必要、陪着舅兄他们一起死!我们要为几个孩子想想。”
王氏顿时身体一软,无神地跪坐在筵席上,俄而她的眼睛里露出些许侥幸,“二哥他们起兵很快耶,真的没有机会吗?”
郭淮神情复杂道:“没人在战场上赢得了司马仲达,能赢他的诸葛孔明,已经死了。显而易见的事,何必再去送屍?”
王氏哽咽道:“秦仲明不在三族之内,他也帮我们王家了。”
郭淮道:“秦仲明不一样,他像是王家的赘婿,唯王家马首是瞻。这不,王家一有事,他便冲在最前面,生怕死得不够快。”
王氏终于完全不讲道理了,犹自哭求道:“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夫君帮王家一次罢。”
妇人就是这样,道理说不通,郭淮毫不犹豫地说道:“胜负一目了然!我们不为自己想,也要考虑几个孩子,以后汝去了,至少还有人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