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仪了然于心,道:“陆扬这个人,如果圣上铁了心要杀的话,殿下最好是袖手旁观的好。”
萧令垂了眸:“我知道。”
公孙仪缓缓道:“那丫头也需保持距离才是。殿下这么下苦心护着她,日子久了,总会叫别有用心的人看出点什么来。殿下是个心性平稳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能把握分寸,我倒没什么不能放心的。可感情之事,殿下少年心性,一旦掉进去,就容易乱了分寸坏了大局。”
亦兄亦臣的公孙仪继续缓缓叮嘱道:“殿下,我不是担心别的,我只是担心殿下受伤。我公孙仪活了二十七年,什么刀山火海腥风血雨都见过,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这世上最致命的不是这些看得见的伤口,而是一个情字。”
萧令沉默地听着。
世上人人都恨不得做个无情之人,不是因为想做个坏人恶人,而是情这个字,实在是会成为人的软肋。
而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会有了掣肘,便会容易妥协。
于是世上要成大事者,都修炼成了一副铁石心肠,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这个道理,萧令很早就懂。
见萧令不说话,公孙仪平静道:“殿下没有了娘亲,这些话自然没人会跟殿下说,今日我这番话实属僭越,可不得不说。殿下如果为此生气,我自当领受责罚。”
萧令收敛了思绪,摇头微笑道:“怎么会?撇开身份和年龄,我一直没当你外人,更何况,这番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应该用心听着才是,怎么会生气?”
公孙仪会心一笑,轻轻点头,又道:“殿下当真喜欢那丫头,收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陆扬这个人实在是叫人放心不下。”
萧令别开了目光看向窗外,没有吭声。
只有微微闪烁的眼睫泄露了他的心事。
何尝是叫人放心不下?
作为皇子,婚姻并不是单纯的夫妻情缘,更是承载了一半的政治利益。
而妻族势力则又决定了嫡子的母族势力。
像陆扬这样的,家族势力一般,个人势力强盛,其中还牵扯了这么多朝廷利益,怎么也不是个让人放心的款。
收回目光,萧令轻声道:“公孙仪,你是我最放心得下的人。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错误的选择,或者性子固执了起来,你千万要像今天这样提醒我,如果我不听,你就是点用武力也要拦住我。”
公孙仪点头道:“那是自然。”
景渊二十三年三月初七,陆扬和江北白元鹰勾结陷害太子失败,幸得圣上和尚书令联手,让白元鹰挑了手筋自毁武功,这才一招制服,白元鹰身死,陆扬被关进大牢。
长安城的百姓听到消息,又轰动了起来。
“这中书令陆扬,才放出来没段日子吧?怎么又遇到案子了?”
“谁知道呢,也许仗着圣上信任,作死呗,瞧瞧这胆子多大,诬陷太子啊!”
“胡说啥哩,陆扬是太子太师,怎么会想着陷害太子。我看八成是楚王党看他不顺眼,要把他拉下去然后让楚王上位罢了。”
“不可能啊,如果要是针对太子的,怎么太子被放出来了呢?
“可能圣上器重太子吧,你看经历了这么多事,朝臣换了一波又一波,太子地位依然稳固着呢!”
“既是如此,陆扬可是太子身边得力的重臣啊,圣上还把他关了干嘛?”
这下大家都想不明白了,挠头望天,嘟囔道:“哎,你听说没,陆扬的女儿自杀失败,被晋王殿下关押在王府了呢。”
王瑾坐在温香楼,歌女抱了琵琶叮叮咚咚地弹着,听了半天,对朝廷大事他懒得关心,也懒得去想。
直到听见这句话,他放下了琉璃玉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