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真是到了哪里,都离不开苍蝇腿。
这半年黄金子频繁入藏,年初还要飞一趟,听说乔楠受伤了,就特意过来看看他,跟他出去吃个饭。乔楠在拿起拐杖外出的一瞬间,他眼前突然飞过一幅画面——他受伤那年,很想回家过春节。在她的帮忙下,他拄着拐杖逃离了医院。
那年他们都还很年轻,很穷,很狼狈,可他们笑得比烟花还要灿烂,他们感觉自己拥有全世界。
黄金子见他神色不对,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
眼前人不再是那个清瘦的姑娘,而是烫着精致大波浪、穿一身昂贵羊毛大衣的黄金子。乔楠捶了自己脑袋一下——瞎想什么呢?
考虑到乔楠的腿伤,黄金子很体贴地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落座之后,她就絮絮地说起了最近的工作生活。她说,奥运会以后,北京房价涨得特别厉害,她必须得买一套房子了。
乔楠尚且没考虑那么远,说道:“你要是缺钱,我借给你。”
“得了吧,我家里赞助了一大部分,你还是留着钱等着娶媳妇吧!”黄金子拿出职场精英的风范,说道:“乔楠,以后房价肯定会越长越高,越长越快,比你涨工资的速度要快得多。听我一句劝,一定要及早买房子。哪怕买个小点儿的,以后转手一卖,也能赚不少。”
乔楠考虑过买房子,但是他想得没有黄金子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地想,男人应该有成家立业的本事。上次休假回家,爸妈也一个劲儿地提买房子的事,但是现在,他不想再接受他们的帮助了。
乔楠隐约有点悲哀,自从毕业后,确切地说,应该是失去她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讨论过那些诗和远方了。他看过的屠格涅夫、抄写过的聂鲁达,全都埋在了心底,再也没有跟别人提起。
他不能免俗地谈论起了房子、车子,一次次思考服役期满后哪条路最适合自己,被家人操心终身大事……在某个瞬间,他会觉得自己很陌生,他已经找不到当初那个还有一点点浪漫情怀的自己了。苏雪的诊断是非常准确的,他所有的异常,都来自于孤独。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是又不完全正确,至少跟另一个小女孩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挺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想,就想把最有趣的故事全都说给她听,听她银铃般爽朗的笑声。
“喂,乔楠!”面对乔楠的一再走神,黄金子有些忍无可忍了。
“唔……”乔楠笑嘻嘻地说道:“看来在落地的时候,泥浆灌进我脑子里了……”
“噗……”黄金子没忍住,差点儿把果汁给吐出来:“对了,我给你买的考研的书,你都收到了么?最近在看么?”
“早就收到了,我还在桌子上大摇大摆地看,专门给我领导看!”
“那你领导什么意见啊?他们能给你一个考研的名额吗?”
乔楠一下子泄气了:“他们视而不见,只会冷笑。我猜,这笑容里有两种含义。第一种,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去留,我的存在对这个单位可有可无;第二种,他们压根没想让我走,我再怎么作秀,他们也不会同意。”
黄金子再一次笑倒:“乔楠同志啊……你也知道你是在作秀啊!”
黄金子很想问问他,到底多大了,还做这么幼稚的反抗?但是她很喜欢这种幼稚,在她看来,这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