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深感难为情:“婉儿,不必在意这些小辈,都是初出茅庐的混小子,分不出好歹的。”又说,“三郎在园子里,我派人去叫他。”
刚要张口,婉儿表示不必,“还是我去见他比较妥当。”
“也好,你去看看他,也好知道他还是不是那个阿瞒。”李旦的话里藏着东西,看不透、摸不着的东西。
婉儿忽然心上一动,她回忆起阿瞒小时候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跟着引路的婢女,婉儿来到李隆基正在作画的庭院里,婢女打算前去通报,婉儿却让她先回相王那边伺候着。
一个人默默站在曲折的回廊尽头,婉儿看着眼前的景象感触颇深。
时光荏苒,李隆基早已是翩翩少年,此时正提笔在画纸上游走,从流畅的笔锋来看,这画很是得心应手。
在他面前是一名美丽的侍女,浅笑倩兮,站在花簇之中,想必便是画中人了。
婉儿轻轻走到李隆基身后,她想看看这画还有多久能完成,她不愿侵扰他的雅兴,若是隆基见到自己,这份雅兴怕是顷刻间荡然无存。
李隆基身边侍候的人想要做出提醒婉儿的到来,也被她的眼神制止了。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比那花间供李隆基作画的女子还要安静。
他的手指修长,一笔一划都是既有规章,又有即兴发挥,很快,这幅画作便一气呵成。
不等身边的人叫好,李隆基拿起画来,左看右看,似乎并不满意,薄唇一勾,赋了一首诗。
“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
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
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
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婉儿慢慢回应着,犹如泉水叮咚:“玳瑁凝春,琉璃漾波,除非物外者,谁就此经过。”
“是你?”李隆基回头,清晰利落的下颌角一划而过,他微有惊讶,眼神中仿佛有着瞬间的惊喜,却又立即消失不见。
李隆基还是当年那个李隆基,阿瞒也还是那个阿瞒,眼神依旧澄澈,只是多了些清冷。
他冷着脸:“内舍人有何贵干?该不会就是为了来指点诗作?”
婉儿的表情同样很淡:“我确有一件大事想与临淄王商量。”
“什么样的大事?还要劳烦你亲自前来。”李隆基将画纸卷了起来,顺手投进旁边的竹筒里,做了个手势,挥退了在场所有人。
他的话里带着隐忍:“说罢,不要拐弯抹角,我听不懂。”
婉儿眸光黯了黯,却依然开口说:“为的是临淄王的婚事。”
“我父王尚且不操心,不知内舍人着急的什么?”李隆基负手而立,望着方才那侍女倚过的花簇。
“殿下为何不问问是谁家的姑娘?”婉儿提示说。
李隆基很直白:“我没有兴趣,何况内舍人极力要推荐的人怕是——让人不喜的。”
“可云初姑娘容姿顺丽,窈窕柔仪,人见人爱。”婉儿不甘心。
“果然。”李隆基变得愈发冷淡,只觉喉咙中升腾出一股痒意。
“果然是武家的好姑娘。”他不屑一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