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和十一年前在赵家灭门案中去世的林梅长得一模一样。

她用脚趾间轻点地面，漆黑的地板像是被点亮的显示器。就像周以之前在平板电脑上接收到的画面一样，脚下的这块“显示器”正显示着白色房间内的景象。

赵若之正躺在白色的软床上，自然地蜷缩着身体，就好像子宫内被羊水包裹着的婴儿一般，对外界毫无防备。

他的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林梅”再次用脚趾尖点击“屏幕”，图像消失，地面又恢复成漆黑一片。

说来也奇怪，周以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X基地，被蒙上了眼睛带到这里。

这是一个漆黑的空间，没有光线，却能清晰地看见“林梅”真实地站在面前，就好像她自身就是一个光源。

就连脚下的“屏幕”也是凭空出现。

“周以你好，我是Eve。”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X基地的一个四维实验室。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能回答的，都可以告诉你。”Eve微笑着说道。

“若之现在在哪里？”

“就在你看到的那个白色房间里，那是另外一个四维实验室。就跟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一样。”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我暂时还不能回答你。”

“不告诉我目的，把我叫来？”

“你只要待在这里就可以了。赵若之不会有事。”

“那你是林梅吗？”

“曾经是，现在不是。现在我是Eve。”

这个答案让周以不解：“什么意思？”

“林梅已经死了。”

“那你跟林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林梅是我，我也是林梅，只不过她是我的一部分，我拥有她的全部记忆，她却不知道我是谁。”说完Eve笑了：“很难理解吗？”

“不难。那赵若之又是你的谁？”

“是我的女儿。更确切地说，是我最完美的作品。”Eve再次点亮屏幕，“你看她，真美啊。”

“你的意思是……”一个答案在周以心中形成。

“不，跟你偷走的那个不一样。你偷走的那个只是半成品……有瑕疵，不完美。赵若之是完美的，只要稍加引导……”

“不要再说了。”周以打断Eve。“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的产品出现了问题，召回维修也是正常的吧？”

“产品？”周以对这个词非常反感。“她是你的女儿。”

“对，她是我的女儿。如果不是我的女儿，也不可能这么完美。”Eve调整着画面显示的角度，欣赏着她完美的“作品”。“十六年前，她已经来过一次了，只是她当时还太小，什么都不记得。”

“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伤成这样？”

周以的眼神暗淡下去：“是我不好，我没能照顾好她。”

“我可以治好她身体上的伤，却治不好她心里的伤。”Eve走到周以面前：“你明白吗？”

那一瞬间，周以看见Eve眼神里的那种落寞。不像是研发者对于产品的感情，而是一位母亲的真情流露。可以只有那短短的一瞬间，之后在她的眼神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丝温情。

“三十分钟后，你可以把她带走。”

Eve说完，便从周以面前消失，整个空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周以蹲下身去，贴近地板，用指关节在地板上轻轻扣了几下。虽然没有光线，但是从手感和敲击的声音可以判断，这是一种和手机屏幕相似的材质。

他猜测，之所以Eve触摸屏幕会有画面显示，而自己再怎么触摸也没有反应是由于权限不足。

回想起当年跟着周启丰来到X基地的时候，这里有一间实验室里摆放着许多人体模型。他以为X基地是专门做人体实验的反人类机构，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四维实验室。由于这个机构规模太过庞大，当时还年幼的周以根本没有办法了解这里的全貌，也没有权限去了解。

也是在那段时间，他认识了Sara。之后由于Sara执行任务失败被抛弃，周以才瞒着周启丰偷偷救下了她，也就是黑衣人口中的编号ASQ1159。

在X组织看来，编号ASQ1159只不过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理应被销毁。上层传达命令，下层只负责执行。

负责执行追回编号ASQ1159便是毒瘾发作而亡的纪儒。纪儒将这件事交给蒋伟来做，没想到最后却间接死在蒋伟手里。

至于Eve是什么立场，周以看不出。

很明显Eve拥有极高的权限，知道X机构的大部分事情。

从她的口中可以判断出，她负责一部分的“产品研发”。至于是哪一类的“产品”便无从得知。

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没有办法判断这个空间里是否存在威胁，也没有办法预先做出防备。以至于整整半个小时，周以的神经全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想起赵若之所处的那个完全是纯白的环境，周以突然灵光乍现。

这一黑一白不就是太极中的一阴一阳吗？

“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即是太初、太一也。”

既然是阴阳，那必定有交汇之处。

不管是在二维、三维、还是现在所处的四维世界中，只要有阴必定有阳。只要照出那个关联点，就一定能找到赵若之所处的“阳”。

周以沿着地板匍匐着向前进，感受着身下“屏幕”的变化。

果然他猜得没错，越是往前走，敲击地面所发出的声音越是浑厚。说明这个空间也是有边界的，越是接近边缘处，敲击的声音也会越来越厚重。

快了，快了，就快到边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