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星空也笑着听言风诉说。
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生气了。
因为变得率直的言风太令他感动。
“我大概是个虚荣俗气又贪欲的男人吧,以后也只能过着满脑子为了功劳和金钱工作的生活。不过,看到我那口子原本已经够丑的脸还哭得红肿——我就在心里想,以后不能再这么冲动了。还有,我虽然讨厌你,但也想见你一面道歉,还有你那个顾先生也是。”
慢慢说出自己内心话的言风,露出了鹿星空从未见过的表情。
即使高傲的样子依旧,但他已经懂得为别人着想,也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知被他冷嘲热讽过多少次,但鹿星空决定全部忘掉,一份率直的友情重新萌生。
“我会跟顾先生说的。”
“那就拜托你了。”
“谢谢你啊,言风。”
鹿星空的道谢让言风皱起眉头。
“你向我道谢干吗?”
“我只是想说而已。”
鹿星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言风没有作声。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鹿星空站起身来。
“你要回去了吗?”
“是啊,现在回去还赶得上下午班。要是放着顾先生不管,我担心他会不吃不喝地一直工作。”
“哼,这算炫耀吗!”
言风不爽地转过头。
“要走就赶快走。”
“有时间的话,记得打电话给我。”
说完,鹿星空便走出病房。
她的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
果然来看他是对的。打心底这么想的鹿星空,心情极度愉快。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顾丞夜,相信他也会跟自己一样高兴吧。
即使不在口头或态度上表现,顾丞夜心里一定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她忽然好想赶快见到顾丞夜。
长久挂在肩上的担忧终于卸下来了。相信言风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应该会脚踏实地好好工作,不再让妻子哭泣吧。
他没有权利挑剔别人的生活方式,却希望苦难不要落到任何人身上。人就是要为此努力,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在内。
现在马上回去的话,大概两点左右就能回到物流公司了。
鹿星空急忙从看诊民众充斥的大厅走出正门。
听到救护车声音时,鹿星空正好从自动门出来,视线自然跟着右移。
右边是供一般民众用的停车场。
目送救护车开进停车场的她,忽然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熟悉身影。
看到完全意料之外的人出现,鹿星空呆然地张大了嘴。
怎么可能?
那是幻觉吧,得走近一点才知道虚实。
鹿星空一步步慢慢接近。
修长的男人靠在一辆法拉利旁边。没错,就是顾丞夜本人。
顾丞夜还没有发现鹿星空,他的目光也被救护车引了过去。
半晌,他终于感受到视线似的转过头来。
两人目光交缠。
“……顾先生?”
“嗯。”
顾丞夜用淡然的声音回答。
一股热切的喜悦和兴奋涌上鹿星空的胸口。
顾丞夜是专程来接她的。真是难以相信。
她没想到顾丞夜会放下工作来找自己。
“既然都到这里了,就顺便过来。”
顾丞夜的口气仍旧那么平淡。他怎么可能顺便来?心知肚明的鹿星空也点点头。
“都已经来了,天气又这么好,要不要到吃饭?”
“顾先生。”
鹿星空太过兴奋的情绪让她无法顺利发声。
“怎么了?”
不要就算了。
顾丞夜的眼睛生气似的瞇了起来,其实他根本没生气,只是为了掩饰腼腆故意装模作样。
这是约会的邀请吗?想这么问的鹿星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好给了顾丞夜一个灿烂的笑容代替回答。
顾丞夜的脸上也浮现淡淡的微笑,然后扬了扬下颚示意他上车。
鹿星空眩迷地凝视着顾丞夜,用力应了一声“是”。
另一边。
门口的电铃连响了两次。
真是个心急的来客啊,慕容风忍不住皱眉。
一般来访的客人,通常都会先按一次,等大约三十秒要是无人应答,才会再按第二次。又不是每一家的人都在对讲机旁边待机,这是常识啊。
看电铃按得这么急,一定是没预约就来访的客人吧。
慕容风在两年前辞掉律师事务所的工作出来独立。
说独立是好听,其实只是把自家的一部分拿来当事务所用,靠介绍来接工作。大多是离婚调停之类的民事案子,另外,只要唐烈的拜托,他也会接跟黑道有关的诉讼辩护。
在这种时间没预约就来访的案子他才不想接,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内容吧。
慕容风心里这么想,但还是得出去应答不可,否则电铃不知要响到何时。
“哪一位?”
他拿起对讲机的话筒微带不悦地问,听到的却是出乎意料的声音。
“是我。”会回答得如此简单又蛮横的人,除了唐烈还会有谁?
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到慕容风所住的地方。
“我马上开门。”
嘴上应得冷静,但慕容风的脑袋完全被怀疑、惊讶以及喜悦给弄得一团乱。
到底是什么风把他吹来的?
这是唐烈第一次到慕容风的住处来。
地址他早已告诉过唐烈,但对方一次也没来访过。
慕容风以为他永远不会来了。
在唐烈上到九楼来的这段时间,心乱如麻的慕容风极力回想着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但无论怎么想,都好像跟唐烈的来方沾不上边。
不过,唐烈的想法本就难以揣测,想要探寻他今夜来记的目的恐怕徒劳无功。
他把门打开一条缝隙等待。随即看到按电铃时超没耐心,脚步却优哉游哉的唐烈,缓缓从廊下走过来。
“哟。”
“晚安,唐烈先生。”
还来不及说怎么这么难得,唐烈已经擦过慕容风身边,脱鞋走进客厅了。
慕容风慌忙追上去。
唐烈这个人总是这么自我中心,进到别人家里也毫不客气。
慕容风进到客厅,就看到唐烈大剌剌地坐在三人座的大沙发上。
那双长腿长得嚣张,跟他相比只会让自己忧郁罢了。
完全合身的高级订做西装也非常适合他。
每次看到唐烈,都会让慕容风深觉,同为男人却有天壤之别。
那已经不是自卑感的问题,而是格调上的彻底差别。
“今天怎么了?”
慕容风站在沙发前窥探唐烈的脸色。
他看起来心情不坏,表情既不僵硬,嘴唇也自然抿着。
几欲射穿人的眼神一如往常充满迫力,不过从神色却看得出他没在生气。
“有点事。”
唐烈用三个字简单带过忽然来访的理由。
慕容风不解地歪着头,更是不安起来。
“怎么不坐下来?”
仿佛置身自家的唐烈指着对面的椅子,并没有叫慕容风坐在自己身边。对他的生疏感到失望的慕容风,尽量隐藏地依言坐下。
“你不会是要睡觉了吧?”
“还没有。”
放在客厅桌上的时钟指着十一点多,这个时间对慕容风来说还早。明天并没有一早非办不可的事情,他打算悠闲地看书看到两三点。
“您要喝酒吗?”
沉默下去也只徒增尴尬,慕容风干脆向唐烈劝酒。他觉得酒比茶适合他。
“不用。”
唐烈出乎意料地拒绝。
总觉得唐烈跟酒有种分不开印象的慕容风,又吃了一惊。
唐烈是哪里不舒服吗?他记得唐烈不抽烟,但几乎夜夜喝酒。
“您今晚已经在别的地方喝过才来吗?”
实在太意外,慕容风反射性这么问。平常他会极力避免触及唐烈的私生活,现在却因没有话题又不想沉默太久,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
“喝是喝过了,不过是在唐奕那边把事情解决完后随便喝喝而已。最近发生了一点问题,不是那种可以慢慢喝酒聊天的气氛。你知道李田吧?”
“知道。”
慕容风跟那个男人有过一面之缘。
唐奕似乎相当中意他,还为了万一有事时有劳慕容风多帮忙地引见。当时唐烈也在,所以没跟他说上什么话。
李田还算有礼,但慕容风对这个人总是没有好印象。不知道他惹出了什么事。
“他经手禁药的事被抓包了,还在唐门集团养了内奸。”
“您说的内奸,是指禁药调查员之类的人吗?”
依唐烈所说来判断,那是最具可能性的。
“你依然这么聪明。”
唐烈瞇起眼睛。
这是他对慕容风感到满意时会出现的习惯动作。
被这样的眼神凝视,慕容风不禁腼腆地垂下眼睛。
能被唐烈称赞当然高兴,但他却无法坦率地表露高兴之情。
对自己这种不善表达的个性,慕容风有时候真是恨到极点。
如果能再大方一点,或许跟唐烈之间的关系会跟现在截然不同,能够认清彼此只是肉体上的关系,也就不会经常为之苦恼了。
“唐奕大概是老眼昏花了,居然喝了李田的迷汤,让那家伙有机可乘。虽然说是自作自受,不过他心里应该百味杂陈够难受了。上个月他还招待我们到他自傲的游艇上出海呢。基本上只要这件事能圆满解决,我是不在乎唐奕要怎么处置李田。”
“顾先生和鹿星空好像也有一起出海吧?”
慕容风抓住唐烈话中的“游艇”两字,近强迫地改变话题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