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亚很认真地鼓起腮帮子表示不满,安野仍是一脸沉重的表情不为所动。
从常识的角度判断怎么想都是开玩笑的说明继续了下去……
“夏景,你知道黑蜘蛛吗?”
“……黑蜘蛛?”
“不,我不记得了。”
“黑蜘蛛指的是违抗古代皇室的刁民。”
“啊啊。”
听安野这么一说,他才勉强想起。印象中教科书的一开头有写。
“当初源光……就是因为金郎的故事而家喻户晓的那个传说。当时和他们一战的,也是黑蜘蛛。”
“金郎扑灭的不是鬼吗?”
夏景如此问道。
“所以说,正是如此。”
安野——点头附和。
“黑蜘蛛并不单是指和皇室作对的刁民而已……换句话说,黑蜘蛛是鬼。因为和人类不同,是拥有人类外表的怪物,所以才会被彻底扫荡。”
“……既然是鬼,那你的角长哪去了?”
“我这不是在开玩笑。”
还不都是因为你们想用奇怪的故事来蒙骗我。
话来到嘴边,夏景赫然自觉到……
……他背部冒起的鸡皮疙瘩。
还有自己的手指头正在频频抖。
——啊啊,对了。
夏景明白自己发抖的理由。
也很清楚为什么自己那么希望把安野的说词当成笑话好一笑而过。
是因为恐惧。
那场梦。眼前这名自称叶亚的少女所出现的梦。
她在梦中是以什么姿态现身的?
那应该是梦才对呀。
如果不是梦,那种事怎么可能——
“咱们一族过去在更遥远的西方有一座村落。”
再次加入对话的叶亚,声音听起来就好像跟梦中颗那头所发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了。
“然而咱们在与人类的战役中吃下了败仗,最后被逐出村落逃往了这块东方之地。咱们遁逃到了山里,决定尽量不与人类往来,仅和自己的族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这已是上千年前的往事了……只是,期间曾和其他的异族有过多次的交战,所以也称不上安和乐利……
无论如何,鹿族幸存了下来。咱们离群索居,部分的族人则融入人类民间的生活,同时一面消灭其他的种族。先前你说的狐狸族,三百年前似乎也曾跟他们有过一战,但胜利的是咱们。”
夏景忍不住打了个岔。
“等等。拜托先等一下……既然这样,那你们和人类的不同之处到底在哪?”
“不同的地方可多了。”
安野应答的声音令夏景心跳加速。
“当中差异最大的,就属生命力了吧。比起你们人类,我们的生命力要强大、强大太多了……强大到一个人类会称呼我们为鬼也不足为奇的程度。”
“……别说了。”
夏景连否定的声音也显得微弱。
早知道就不要多问了,夏景心想。刚才的问题无疑地让她们的自白更加贴近自己所害怕的结论。偏偏离那个结论愈接近,要否定她们就变得愈困难。
因为,自己所做的那个梦就是证据。
清清楚楚地证明安野的话并非无聊荒唐的妄想——
“拜托,那些意义不明的话……”
然后,安野终于说出口了:“夏景你亲眼看到了不是吗?”
“我叫你别……”
——啊啊,该死的畜生。
夏景用力抿住了嘴唇。
那个——
“鬼呢……就算只剩一颗头,也是死不了的。”
那个不是我在做梦吗?
“那不是什么传说,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至少对我们一族而言是这样没错。”
夏景回想烙印在脑里的画面。
被关在鸟笼里的叶亚的头。
——只剩头,却能正常讲话。
“只是,不晓得是因为生命力太强带来的坏处,还是因为近亲繁衍长达千年以上的时间导致血脉过纯,一族在物种方面渐渐出现了异状。夏景啊,我们‘鹿’一族呢……如果用与生俱来的身体,怀孕的可能性是非常低微的。”
“基本上连男的都生不出来。我听说一族最后一次产下男婴已是两百年前的事了。”
“所以为了解决那个问题……在我们一族之间,发展出了一个仪式。”
“我们为了生下小孩,必须得到人类的身体……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让人类和我们的血液进行融合,然后以人类的男人为夫,生下小宝宝。”
又是怀孕、又是小宝宝的,平常若听同学谈起这种事,或许该一笑置之地说“拜托别讲这么沭目惊心的事行不行”。可是现在耳里听到的真相实在太过惊心动魄了,夏景一点都笑不出来。
这简直就是寄生虫。
夺取人类的身体换插上自己的头,就为了产下婴孩?
夏景看了坐在眼前、被炉对面的叶亚。
她的纤细脖子已经不见任何伤痕了。
这件事反倒成了奇妙的真实感袭向夏景。
——我再也逃避不了那个昏睡前的记忆了。
“安野,回……回答我一个问题。”
在恐惧的笼罩下,夏景挤出了话。
“一个问题就好,我视它来决定要不要相信你说的话。”
“……说吧。”
夏景先是吸气,然后呼气,接着又重新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方媛她……后来怎么了?”
安野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方媛同学她……”
瞧她貌似难以启齿似地噤下声来,叶亚便代她搭腔。
“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叶亚直定定地望着夏景……
“方媛死了。她的身体就在此。”
……一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说道。
那副态度是那么的光明磊落,说是真挚也不为过。
“……那、我所看到的那个是……”
“是现实……我晚了一点才抵达现场,所以只有听叶亚描述经过。”
——那个不是我在做梦?
承认了这个事实的夏景内心突然充满了某种感情。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心中所涌现的既不是恐惧也不是困惑,而是另外一种极其切合实际并且现实的情感,也就是——
“是你吗?”
愤怒。
啊啊,没错。
站在我的立场,是不可能毫不怀疑就把你的话照单全收的。
“所以是你……杀了方媛?”
“凶手不是我。”
“……你别跟我闹了。”
虽然夏景之前一直努力欺骗自己那是一场梦,实际上却记得一清二楚。
有一通电话打来。险恶的声音和悲鸣从扬声器宣泄而出。所以夏景骑上脚踏车。横冲猛撞地赶到学校。冲进了美术教室。
在那里看到的是倒地不起的方媛和只剩头的叶亚,还有身穿汉服裙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