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快从店门口飘过去，偷偷瞄一眼就要跑，谁承想老板娘眼尖得很，打开门就把他叫住了。

“姐姐晚上好啊，好久没来了。”熟悉的风铃声倒让他静心些许，虽然心情糟糕，但任明睿还是冲她笑，在花团簇拥中，他眼中的女人提起灰色长裙的裙摆向他走来，让他看得眼睛直了。

“来啦。你可好久没来了。”不知为何今天老板娘有些局促，对他笑了一下便去窗前拿风信子。“今天很晚，不是往常来的日子呢。”她背对着他说。

“您别忙，我今天不是来买花的，就是来……看看您。”他把路过楼下店面买的奶油蛋糕放在桌上，扬起阳光又帅气的笑容：“姐姐真好看，要是你手上没婚戒，我肯定追你。”

“哎呀。傻孩子，别乱讲。”宁尔把花放下，坐到他对面，摸了摸他的脸，“今天不买花？”

那只漂亮温暖的手抚上脸颊，让他眼前的景物触电般抖了一秒。任明睿僵硬地挪开，找回方才的表情道：“我不在公安局工作了，所以不必再买花送人啦。”

“嗯？”她眨眨眼睛：“你不在公安局工作了？为什么？”她努力在组织语言，谨慎地问：“花是送给你……女朋友的吧？你们没事吗？”

“分手了。”任明睿抬脸见她惊愕的双眼，插科打诨地嬉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分就分了呗。姐姐别紧张，我好着呢。”

宁尔这时真是后悔自己知道了他俩的事，傻傻地问：“他把你甩了？”

“算是我甩他吧。”他低着头。

“这……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前。”

一个多月前？那不就是她刚和孟然聊完时候吗？宁尔也不管儿子不搞同性恋该松口气了，反而瞬间怒上心头，心想那个该死的混小子果然是个十足的王八蛋，被自己说两句就扛不住压力分了，还信誓旦旦爱爱爱的，让别人家可怜的小孩做他第无数个前任。

任明睿还没说什么呢，他就看对面的女士拍案而起：“你说！是不是他把你甩了！”

“不不不，我甩的他！我干的！真真的，姐姐不生气，坐坐坐。”任明睿摸不着头脑的，怎么给她气成这样，明明自己全身都散发着花心渣男的气质。这位姐姐如此偏心他的事，看着就像……自己亲妈一样……

“说！为什么分了，要是他的错，我替你做主。”

怎么做主呀。任明睿被她的热心和可爱逗笑了，将人安抚好道：“唉。理由比较复杂，不好说。不过……”他忍不住将这些不能对别人讲的事，倾诉给她听：“我很久没见他了，今天偶然见到一面，他过得不太好。瘦了好多……”

过来人立刻看得出来，他这样小声嘟囔又心疼的样子，明显是还有感情。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竟有意思撮合自己儿子和一个男生似的，问道：“真是你把他甩了？为什么呀。我看你……这是还喜欢他呀。”

“原因很复杂了，没法讲。”任明睿叹气，把蛋糕打开递给她吃，无可奈何地说：“我当然喜欢他，怎么才能不喜欢他呢，做不到。可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心中只剩恨。”其实这一个月来，他也冷静地思考了很多。孟然为了他，付出了常人难以细想的努力，他却对一个恩人恨之入骨。他认为自己可真不是个人，而相对的，他觉得孟然更他妈的不是个人。

想不要思考得不出答案的事，今天见到孟然不过一眼，他逃避的心就快招架不住了。

任明睿当然不可能将如此错综复杂的实情原委，和对方是个男人的事讲给一个花店老板娘，但他半截的话被听去，他不知道，她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

原本想再聊几句轻松的，商场闭门前的提示广播响起，他只好和她道别：“今天见了姐姐，很开心，以后我还会常来光顾。”任明睿考虑到空手来一遭不好，随手拿起一束百合：“我买一束花回去插上。”

“花送你，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你全拿回去插上，反正我的店也是赔钱，不如送你。”宁尔看他不动，说话间已利索的扎好一把花束，强塞在他怀中，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舒服，难受了，你就来找我玩。我的店没人的，你常来呀，还能陪陪我。”

好温暖的双手，令人安心的花香。任明睿张张嘴，眼睛一红，迅速低下头去，“……我能抱抱您么。”

八年都没有痛感，那天的暴雨过后从麻醉中复苏了。他终于听得到的心脏每次跳动时，器官被灼烧的声音。任明睿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去，抱着女人，禁不住发颤地自言自语：“……妈。”

“这就叫上妈了？”宁尔一惊，极小的声音自己嘟哝了一句。再联系到他家中的变故，被可怜地唤了声妈，她心酸的眼泪跟着流了。她想可怜的小孩怎么度过这些年，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后背，柔声道：“乖……妈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