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空泛又没有结论的议题,想到后来,他却越想越精神,比听娄明谈工作要精神得多。
快到12点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以为是娄明来跟他说晚安,思路一下子被打断,无法聚精会神地只思考他们两人的事了。
可拿起来一看,黑暗里他蓦地睁大了眼睛,屏幕射出来的光投到他眸中亮闪闪的像碎钻。
是肖默存给他发来了短信,很简短的几个字,吝啬标点符号。
“有没有生我的气”
应该不是问号,而是句号。像极了Alpha往日说话的语气,即便是问句,调子也是往下的,像绑了块石头的鲨鱼,又凶又沉。
俞念心脏不受控地一颤,把这么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像有什么障碍,总觉得这句话不是用文字发给他的,而是Alpha在他耳畔说出来的,黑夜里静谧中。
等终于认清,他把手机举到鼻尖前端,跟脸完全平行,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飞快地打着字。
“生你什么气?”
对话框上很快就出现正在输入……
“气我强迫你收下房子。”
隔着电波两个人都在注视着眼前的屏幕。俞念嘴唇微张,聚精会神到像学生时期参加大考。
厉正豪转述肖默存的话时自己其实的确有些生气,但事后转念一想,当然也明白Alpha只是用了一种常见的谈判伎俩,打消自己的疑惑,虽然方式生硬。
他抿着唇回:“我没那么不知好歹,知道你是好意。”
末了又急忙补了个:“还有,谢谢,让你破费了。”
原本为下一次见面悉心预备下的一句谢谢,被他提前使用了。
肖默存发来简单明了的三个字:“不用谢。”
生分和客套,将原本只隔两道屏幕的隔离一下子拉到几万公里那么远。
俞念眼睛微微发酸,比以往他们在同一个家却住在两间卧室时还要酸。
他真是个脆弱又感性的人,他为自己不齿。
可还没来得及酸上半分钟,他那双眸子又徒然莹亮。因为“正在输入”了片刻后,对话框里突然又跳出一条新消息,像一口被Alpha含过片刻的烟,两片曾吻过他的薄唇缓慢打开,将烟吹到俞念脸上,轻易霸占他的视觉、听觉、嗅觉。
“为你花钱我一向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样暧昧不明的一句话,将过去几年里肖默存为俞念花过的那些没能令任何人开心的冤枉钱也一并解释了。
下一秒俞念将手机紧紧捂在胸前,不让一丝光漏出去,就像不让一丝情绪跑出去。
跟Alpha的这个对话框如同一个改良过的陷阱,上面薄薄盖着一层软话做的草,跟读书时一模一样。俞念如果当了真,就会一脚踏空掉进去,猎人不会管他的死活。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寥寥几句话,他已经把睡前跟娄明通过的那个近五分钟时长的电话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他更加睡不着了,却不是因为对未来的迷茫。
两个人的对话默契地停了下来,像在咀嚼消化这一刻的酸甜苦辣。
过了半晌,手机自自然然地暗下去、锁了屏。心跳把手机顶得一 颤一 颤,极有节奏和韵律,像是在轻轻哼着某一种歌。俞念放缓呼吸,慢慢察觉到自己身体有一些不对劲,微微发了热,像被空调热风烘过的脸颊,颈后蛰伏已久的腺体忽然在睡了绵长的一觉后慢悠悠醒了过来,术后第一次有了存在感。
温热,鼓胀。
不是指俞念的心,而是指他那不明型号的腺体。
事情一下子变了味。我不想要欠你的,这是划清界线;我不想要欠你的但是我因为你说的话动了情 欲,这是欲拒还迎。
在隐约闻到一缕栀子花香的那一刻,俞念倏地松开手机,两手羞耻地捂紧了脸颊——
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新的腺体会在这样的时刻觉醒。
前些天在闻到娄明身上的Alpha信息素时俞念只是觉得恍惚,如今却是全然清醒,立刻使他因为自己的不知廉耻躲进被子。
漆黑闷热中他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肖默存仍然没有放过他。
就像结婚三周年那晚冲他发了脾气又坐在床边让他不要哭了一样,就像害他住院又在床上紧紧抱着他、答应他一辈子不标记别人一样。
肖默存吃准了他,总是不肯放过他。
跟他一同躲在被窝里的手机忽然又是一震,徒然亮得刺眼。
俞念几乎快要不敢看了,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再次拿起来。
肖默存说:“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能抽空发几张馒头的近照给我。”
他咬着下唇,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按下去。
“为什么要照片?”
心脏仍旧在砰通砰通直跳,是紧张而非心动,想象不出Alpha会怎么样回他。
对话框上方的正在输入字样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像是对面的人自己也纠结反复。
隔了许久,久到俞念以为肖默存不会再给他一个答案时,答案来了。
“我很想它。”
俞念呼吸瞬滞,被这个年近三十才开始学说话的Alpha弄得毫无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