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毛狐狸正耷拉着脑袋,整只狐狸散发着浓浓的忧郁懊悔。显然,连累了自己大批同族被逮住的胡先生也后悔了之前被拒后不死心地搞出这些事情。
萧明晟解开那只红毛狐狸的禁制后,那狐狸倒头就拜,道:“都是小妖的错,请诸位不要怪罪我的同族亲人,一切罪责便由小妖承担便好。”
红毛狐狸语气诚恳认真,范家主听了,神情也有些触动。
毕竟是真心交往过的友人,即使因为婚事而多出了摩擦,某些时候范家主也真恨死了这群欺人太甚没完没了的狐狸,可仔细想想,他们这边日子虽然过得糟心了些,但并无人员的死亡。
朱厚照瞟了一眼苦主,知他想要息事宁人,但他却不准备给这群狐狸优待。说到底,这群狐狸前段时间的行为是不可取的,要是苦主就这么私了了,岂不是助长了这等异类行非常之路的气焰。
受到了狐狸逼婚事件的启发,朱厚照突然萌生出了建立专门应对这类案件部门的想法。总不能因为犯案的不是人,就由着某些案子成为悬案,苦主无处申冤吧?
这范家人也就是遇上了他和萧明晟,若是这群狐狸成功抢走了范小姐,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朱厚照偏过头,小声将自己的想法跟萧明晟说了一遍。
萧明晟搞出这代巡天下本就是为了能够与朱厚照多多相处,管闲事只是打出来的名头旗帜,但朱厚照既然认真对待这项巡视任务,萧明晟自然也跟着认真了三分。
他略一沉吟,微微颔首道:“此举可行,便先拿这群狐狸开刀吧。”
朱厚照用力点头,他的想法就是妖鬼犯法与人类同罪。趁着范家主还没有心软放弃追究这群狐狸的行为,先将它们抢人闹事的行为过官府流程,按律判刑。
于是,朱厚照完全没给范家主犹豫的机会,他掏出了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萧明晟则从袖中取出一张跟绑了百只狐狸如出一辙的纸片人,只吹了一口气,那纸片人便扑簌簌地站直了身体。
朱厚照将令牌扔给纸片人,道:“让这高阳县知县带人速来范家。”
纸片人接过朱厚照的令牌,身体冲着朱厚照和萧明晟弯了弯,旋即身体飘然出了正堂,一路向着高阳县的县衙飞去。
范家主也看出了朱厚照的意思,略有些迟疑地道:“这……”神鬼之事却扯上了县衙,不太好吧。不说别的,知县大人能够受理此事吗?
但最让范家主惊疑不定的是朱厚照的态度以及他扔给那纸片人的令牌,他眼神只是寻常,没有看清令牌的具体模样,但他提起知县大人的态度却让范家主不得不提起心来。
莫非,此番襄助范家的两位公子,不仅是世外之人?
有朱厚照替范家主报了官,面对胡先生的求情,他也不好应下,只得在正堂中等着不知何时会到的知县大人。
而到了这个时候,范家主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光顾着“先生”、“大师”地叫,却忘记了询问对方的名讳了,实在失礼。
犹豫了一下,范家主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朱厚照偏头看向范家主,令牌都扔出去,决意管这摊子事了,他也就没有隐藏身份的心思,直接道:“我姓朱。”
范家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朱是国姓,不能说所有姓朱的人都是王公贵族,但看着这位朱公子气势不凡,着实不像是普通人。
正惊诧间,屋外传来了响动声,却是高阳县衙的人到了。一众官差气喘吁吁,明显是从高阳县衙跑过来的。
为首的知县在看到纸片人落在场中,将手中令牌递还给朱厚照后,立刻确定了他的身份,当即就是一拜,道:“微臣拜见寿王殿下。”
范家众人震惊了,还真是皇家人,竟还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弟弟寿王殿下。
范家人跟着呼啦啦跪了一遍。
朱厚照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他目光一瞥,看到了因为不知身份而被小心翼翼忽略的萧明晟,当即抬脚走到了萧明晟的身边,道:“这位是国师明晟真人。”
又是齐刷刷地一拜。
难怪这么有本事,原来是陛下新册封的国师大人啊。
堂下的大小狐狸们都惊呆了,他们只是教训个普通凡人,怎么就冒出来了一位亲王和国师了?
红毛狐狸胡先生的后腿一软,啪嗒坐在了地上。
完了,这下完了。
……其实也不算太完。
高阳县衙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他们都瞪大了眼睛,又是好奇又是畏惧地看着堂下那百来只狐狸,而一旁站着的则是乡内有名的乡绅范家老爷。
高阳县知县当了大半辈子知县,第一次审跟妖怪有关的案件,一时间也有些麻爪。不过有萧明晟和朱厚照在一旁盯着,知县眼一闭牙一咬,就当下方这群大大小小的狐狸是人,依法判案。
也就是这些狐狸没有闹出人命来,还有苦主范老爷的主动宽宥,这群狐狸死罪可免,皮肉罪难逃。
打板子的时候,人类不好掌控力道,怕两板子下去这群狐狸就死绝了,萧明晟就派了纸人上阵,咔嚓两下掰下一截衙役手中的棍棒,严格执行了知县的判决,打得这群狐狸哎哎痛叫。
衙门外的百姓们看了个热闹的同时,心中恍然意识到,以后遇到这种精怪惹找事的情况,完全可以上衙门求助官老爷啊。瞧这群狐狸被打得,看它们以后还敢不敢强抢民女。
看着被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哭着认错的大狐狸们,朱厚照深刻意识到了代巡天下的意义。
不论人类还是妖怪,只要犯事了,没二话,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滞留高阳县的当夜,朱厚照就将建立妖鬼司的折子写好了,附带这一次狐狸抢亲案的始末与判决,连同萧明晟一并写好的信笺还有一些修炼的法门,一并让纸人带回到京城中。
萧明晟对朱厚熙的暗示,除非萧明晟主动解开,否则那位来自于异世的穿越者就会一直兢兢业业地做他的明君,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又派回去个纸人襄助,在挑人修炼那功法上总出不了大错。
以着萧明晟的实力,他当然能够做得更多。但没有记忆的时候还好,恢复了原本的记忆后,萧明晟对干涉小世界进程的心思就淡了许多。要不是现在朱厚照想做,萧明晟压根不会出手。
离开高阳县后,两人继续南行。
说实话,朱厚照固然是听说民间有妖鬼之说,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妖魔鬼怪原来离得他们那么近。他这才走了三月有余,京城那边的妖鬼司还没有正式成立,他和萧明晟这一路上已经解决了五六桩与妖鬼有关的案子了。
比如路过陵阳的时候,一个姓吴的侍御史,他养在闺中的爱女为歹人所害,头颅不翼而飞。三个月后,当地却有人发现吴侍御的女儿还活着,为当地秀才朱尔旦的妻子。
仔细一调查才发现,那位朱夫人并非吴侍御的女儿,而是有人拿他女儿的头换掉了朱夫人的头。
听闻此事,吴侍御是又惊又怒,当即认定了朱尔旦以邪术害他女儿,换了她的头,告到了郡守那里。朱尔旦抵死不认,只说他夫人是梦中有人给她换头,自己全然不知。
因此案并无确切证据,郡守一时间也不好判,一时间就僵持住了。
萧明晟和朱厚照问询了朱尔旦的同窗,得知朱尔旦跟十王殿的陆判官有交情,朱尔旦曾经不过是一个苦读不开窍的榆木疙瘩,现在却成了文采斐然的大才子,秋闱的时候中了头名。
同窗不解,趁着朱尔旦醉酒的时候连连套话,这才得知,朱尔旦之所以会有今日的才华,概因那位陆判官给朱尔旦洗肠换心。而朱夫人头颅一事,虽无证据,但同窗们都怀疑是那陆判官从中做了什么。
第二日再开堂审讯的时候,作为苦主的吴侍御却改了口,表示不再追究女儿头颅的事情。他这话说得艰难,任谁都瞧出了他的言不由衷。
朱厚照猜到可能是陆判官做了什么,当即亮出了身份,终止了堂审,而萧明晟则去了一趟十王殿,径自绑回了陆判官,带来了吴氏女。
一时间,明镜高悬的公堂上陡然暗了起来,围观的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只剩下一些胆子大的咬牙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瞧着。
郡守的牙齿咬得咯吱直响,在那阵阵阴风的吹拂下,他神情僵硬地转过头,却见一位一身玄冕的高大男子冲他拱了拱手,声如雷霆般在堂内响起:“本王乃是地府第五殿之主阎罗王,今闻手下陆判官所行非道,特来与尔同审此案。”
郡守瞪着眼睛,差点晕了过去。
涉案诸人、鬼皆在堂上,又有阎罗王在上,陆判官逼吴氏女托梦的小伎俩自然没能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