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年三十了,从中午开始,南京城便响起零星的炮仗声。
随着夜幕降临,爆竹声渐渐密集起来,响个连绵不绝。五彩的烟花也在满城绽放,一下就把除夕的气氛拉起来了。
刘军师桥的诚意伯府,却与这家家张红、户户团圆的喜庆气氛格格不入。紧闭的大门上没有贴春联,只有两张泛黄酥烂的白纸,在寒风中颤抖……
府里头也是冷冷清清,刘璟全家和刘璃都在青田老家。
按照老家的习俗,亲人下葬的头一年同一年过年时,需要隆重祭祀的。所以刘祥作为刘家后代唯一男丁,也得回去参加仪式。
结果就剩几个老仆,陪着刘伯温过年了。
这么凄凉的年夜饭,那真是越吃越悲,有人都开始偷偷抹泪了。
刘伯温叹了口气,刚想搁下筷子,让他们收拾收拾,到后头自行过年,不必再管自己。
却听前头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有门子那欢喜的喊叫声:“老爷,快瞧瞧谁来了。”
话音未落,厅门被推开,一个庞大的身影遮住了院中的凄凉夜色。
“师父。”朱桢笑着唤一声。
屋里的仆人赶忙匍匐跪地,刘伯温却愣在那儿。
“你来干嘛?”
“陪你老人家过年啊。”朱桢解下大氅,胡泉赶紧接过。
“胡闹,三十晚上,不在宫里陪皇后皇上,跑我这来,你是又皮痒了吗?”刘伯温鼻子酸酸,忙板起脸来。
“我是陪他们吃了两口,还敬了一圈酒,这才告假来的。”朱桢说着走到刘伯温边上坐下,又从怀中摸出个酒壶,笑道:
“这是我家老头子桌上那壶过年酒,我给伱顺来了。”
“多大的人了,净胡闹。”刘伯温嗓音微微颤抖道:“师父还缺这壶酒吗?”
“是,师父不缺酒,缺的是陪你过年的人,”朱桢笑着斟上两杯酒。“这不我就来了吗?”
说着他端一杯酒,递到刘伯温手中,自己也举一杯道:“来,先喝了这杯辞旧酒,把不好的事情都留在这一年。”
“……”刘伯温接过酒杯,深深看一眼自己的关门弟子,长叹一声道:“好。”
师徒俩一碰杯,便一饮而尽。
这时下人赶紧撤掉残席,重新摆上殿下带来的年夜饭。宫里有专门保存热食的食盒,菜肴拿出来时,依然热气腾腾。
楚王又赏了钞,让他们下去自行吃酒耍钱。自己陪师父守岁。
待到下人都退下,刘伯温笑道:“还以为你会给他们粮票呢。”
“我那东西出了江南没人认啊。”朱桢笑道:“当做赏赐,不是招骂么?”
“那是他们没见识。”刘伯温淡淡道:“不出几年,他们就会抢着要粮票,弃宝钞如敝履的。”
“哈哈,那我家老头子要气得骂街了。”朱桢给师父又满一杯酒道:“说实话,看着师傅的状态我还挺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