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众人簇拥着朱桢进了席子营。
顾名思义,席子营就是编织生产席子的作坊。
席子在这个年代的用处可大了去了,谁都用得到。军户民户也好,行军的将士也罢,总是要睡觉的。睡觉可以没有床,但至少得垫床草席,不能直接躺地上。
尤其在云南这种温暖的亚热带地区,是可以一年到头都铺席子睡的。此外,还有储存、晾晒粮食的囤席、晾晒席,以及收殓用的裹尸席等等,用处极多,用量也极大。
所以在军中特设了专门生产席子的作坊,跟着军队一路走到哪编到哪……
“王爷来看望大家了!”
朱桢进去时,便见偌大的场院中,地上均匀铺满了破开的芦苇篾。
一些工匠在前头洒水,后头有人拖着碌碡来回的滚动碾轧,为的是把篾片弄平整。直到篾片拿在手里,能像鞭子一样甩起来为止。
只有这样柔软顺滑的篾片,才能用来编席子……
“王爷来看大家了。”彭知县吆喝一声。
工匠们赶忙跪了一地,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戛然而止。
“大年初一还不让大伙儿歇歇啊?”朱桢才刚道了歉,又有要翻脸的架势,简直比翻书还快。
彭知县这个汗啊,赶忙小心回答说“王爷误会了,是他们自愿加班的。”
“哦,是吗?”朱桢看向那些工匠。“你们真是自愿的吗?放心大胆说实话,没人敢报复你们的。”
“回,回王爷,我们真是自愿加班的。”一个首领模样的中年工匠这才结结巴巴道:“上,上午已经歇过了,大伙儿不想下午再浪费时间。”
“怎么,上头给的任务,多到做不完吗?”朱桢问道。
“任务是挺重的,”那工匠首领怯生生道:“不过大伙儿也是为了早把活干完了,好早日回老家。”
“是啊,俺们都已经两年没捞着回家过年了。”其余的席匠也纷纷附和道:“知县大人说,今年五十万张席子的任务完不成,谁也不能回家。”
“是你说的吗?”朱桢看向彭知县。“你要累死他们啊?”
彭知县满头大汗的小声解释道:“回王爷,微臣也被他们天天缠着烦不过,才定了这么个离谱的数。只是为了让他们安下心来干活,别老想着回家回家的。”
“听听这是人话吗?”但他这话还是被听了个清楚,果然有民夫躲在人群后面毫不客气道:
“就是我们家里还有爹娘老婆孩呢。不像有些人全家都死绝了……”
当着王爷的面,彭知县敢怒不敢言,甚至头都不敢抬。
“都把嘴巴放干净点!”潘原呵斥一声,又对朱桢苦笑道:“微臣没说错吧?”
“不干人事,不说人话就该挨骂。”朱桢却不以为意道,说着朝众工匠团团拱手道:“本王来给老少爷们们拜年了。顺便也向大家赔个不是……我宣布,姓彭的给你们定的任务,不作数!”
“太好啦,多谢王爷做主!”工匠们欢呼着跪地给老六磕头,七嘴八舌道:“俺们也给王爷拜年啦,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哈,真要是活个上千岁,那本王不成了大王八?”朱桢风趣的自嘲,引得工匠们笑成一团,方才略有些紧张的气氛,一瞬间轻松下来。